皇后聽了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沒站穩,腦中浮現無數皇帝派刀斧手埋伏“造反女兒”的畫面,一會兒是父女對壘,一會兒是女兒死無全尸,一會兒是她被廢孩子被棄母族被滅……
殊不知——
書房畫風跟她以為的完全不一樣。
司晁兢兢業業處理完重要的政務和大一點兒的瑣事——跟朝臣商量了下半年各地政策如何調整,要不要減稅、要不要推出鼓勵人口生育寡婦再嫁之類的事兒——弄完了,朝臣退下,他看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女兒,眉宇間依稀有他當年帶著幾十打手、逗鳥遛狗壓馬路的風采。
唉,越看越喜歡。
像她祖母,也像姑祖母,甚至有點兒當年“德福”的影子。
司矅被盯得莫名其妙,主動問道:“皇父留兒臣,是有其他吩咐?”
司晁揣著手手,一時語噎。
他接下來要問的問題有點兒嚴肅:“大丫,你對造反怎么看待?”
司矅驚得睜圓了眼睛,險些失語。
司晁又問:“朕假設,假設你去造反,你有多大幾率掀了朕的龍椅?”
司矅撲通一聲跪下來,凄厲又惶恐道:“父皇!兒臣斷沒有那般大逆不道的想法……”
司晁:“……你怎么跟你母后一個反應?朕就是好奇問一問……”
司矅:“……”
這種要人命的問題也能好奇嗎?
司晁皺著臉道:“你只管回答。”
司矅道:“兒臣辦不到。”
司晁問:“辦不到……就是沒把握?是人手不夠用?那朕勻你一些人手呢?”
司矅帝姬:“……”
司晁悠悠嘆道:“你人手不夠,朕可以借。你若不好意思,那就按照江湖規矩,九出十三歸?若是造反成功了,天下都是你的,你好好經營天下,很快就能還清債務的……”
司矅帝姬:“……”
司晁道:“你這點就不像你祖母她們,若是她們的話,即便只有一成把握也敢拿出十成的氣勢。朕的老師說過,失敗是成功之母。摔倒失敗一次不怕,咱們卷土重來,再接再厲!”
司矅帝姬:“……”
狂跳的心臟終于安穩落回了遠處。
她倏地意識到,自家皇父或許真的就是好奇,為了禪位無所不用其極。
于是,她聲音澀然道:“父皇,您即便想退位……也犯不著讓兒臣擔上造反的惡名吧?”
司晁卻道:“人不狠,站不穩。你是未來的儲君,不狠點兒如何能震懾群臣?”
司矅帝姬:“……父皇在民間素有仁名,朝臣亦欽佩臣服于您。”
天下平定前她還未出生,不知道自家皇父出征的狠樣,也想象不出來他征戰沙場有多手辣,她只知道自己有記憶來,皇父都是慈和親人的形象,時常白龍魚服,與民同樂,受人愛戴。
這么多年跟大臣也極少紅臉,偶有冒犯也是笑笑了之,留下不少君臣美談。
可見當皇帝也不是一昧猜忌多疑才能坐得穩的。
司晁撇嘴:“那是你祖母和姑祖母狠完了,二位余威猶在。”
不聽話想搞事的朝臣都被血緣上的生母柔懿與名義上的母親柔慧,二位給殺光了,那些僥幸沒死的,也被敲打出了心理陰影。以至于二位離世多年,朝臣一提起她們還脊背發寒。
看到司晁這個好說話的皇帝,可不就激動得老淚縱橫?
司矅帝姬:“……”
這個真相讓她莫名心疼文武百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