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壁的大石,茂密的森林,現在已經覆蓋著皚皚白雪,余光里的雪白很刺眼,陰影處暗得發黑。
山峰輪廓陡峭,呈鋸齒狀,然后陡然向下,成為幾乎垂直的峭壁。
沒有一處那怕是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
要是一頭扎下去,幾乎不可能有人發覺。
江小小動彈不得,無法呼吸。
深切的恐懼和無助,讓她的身體麻痹發不出聲音。
她幫不上忙,改變不了現狀。
她甚至都無法尖叫,只能眼睜睜的等死。
他們就要死了。
她看不到有什么逃出生天的機會。
幾分鐘,可能是幾秒鐘后,他們就會在積雪覆蓋的山壁巖石上撞得粉碎。
或者被樹林淹沒。
此刻,時間仿佛凝住,他們似乎飄浮在空中,好像拖拉機沒有遵守萬有引力定律。
或是懸崖峭壁正在跟他們玩貓捉老鼠的游戲,先讓他們看到一點點不合理的希望,然后再將希望奪走。
“小小,抓緊我。“
朦朧中,她聽到宋莫庭的話,人被拉進一個懷抱,然后狠狠地詛咒了一聲,默默地與無法避免的命運作斗爭。
拖拉機從山壁上以一個奇怪的角度陡然下降,一下子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緊緊閉上雙眼,沒有看到堅硬的山壁向他們沖來。
宋莫庭用力抱緊江小小,抓住可以支撐的一切東西。
拖拉機向右滾,動作讓人眩暈欲嘔,江小小痙攣地吞咽著。
因為恐懼甚至感覺不到其他,神經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幾分鐘之后拖拉機恢復了正常的狀態,但是快速的左右搖擺著向下沖去。
她的眼睛驀地睜開,有一刻眼睛無法聚焦。
視域變窄,視物模糊,胸腔疼痛,她發現自己正在屏住呼吸,她努力呼氣,吸入氧氣,然后再一次呼氣吸氣。
現在她看得清楚一些,她看到了宋莫庭的胸膛。
他是她可以看到的全部,好像他的圖像被放大,而其它每件東西都霧蒙蒙的隱去。
她看到他方正的下額,因為用力抓握緊繃的肌肉,閃光的汗水,甚至看到了他睫毛的弧度和新生的胡茬.
一個痛苦的念頭掠過她的腦海。
他會是她見到的最后一個人?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會和他一起死,這個最愛她的男人,她的丈夫。
她死時至少有個在乎她的人陪在身邊,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她為他們兩人感到深深的悲哀。
思緒碎了,遠了,她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過去。
他在…他在…他在干什么?
如此生動,鮮明,令人難以置信,宋莫庭正一只手控制著拖拉機,司機師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沒人,在翻滾的過程里,司機很可能被摔下去。
現在拖拉機處于無人駕駛狀態。
宋莫庭正在用他無情的決心,也許還有他所知道的所有知識,盡力控制這臺拖拉機能保持平穩,不要轉換方向。
“堅持住,”他厲聲說。
“我正在嘗試讓我們不要和山壁碰撞,只要滑進樹叢里,也比撞山強,但是我們可能做不到。”
江小小覺得腦袋象一團泥,幾乎無法思考。
那又怎么樣?
但是她驅走頭腦中籠罩的危險的迷霧狀態,緊緊的抓著拖拉機的鋼板,頭部向后緊靠在拖拉機的斗上,她緊閉上雙眼,不愿目睹即將到來的死亡,但可以感到拖拉機一下向這邊傾斜,一下向那邊傾斜。
江小小無助的想,如果結果是一樣,宋莫庭還這么費事干什么?
撞山和撞樹難道有區別?
柴油一樣會起火爆炸,他們一樣要死。
抱著一種聽天由命的感覺,她等待著,等著那致命的一撞,等著命運宣判的一刻。
她希望死得不要太痛苦。
她希望他們的尸體可以被迅速發現,親友們不用忍受漫長的搜尋過程。
她期望……她還期望了很多事,只是沒有一件現在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