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宋青小將他名字喚出,他緩緩往前走了兩步,走動間身上所披的大氅上的暗紋仿佛活了過來一般,微微的擺動間,發出‘咔咔’的撞擊輕響。
直到這會兒,宋青小才看到他大氅身上的那些暗紋并非是以絲線織繡出來的圖紋,而是一塊塊打磨過的甲鱗,以特殊的絲線穿織到了那大氅之上。
那甲鱗之上流轉著神秘的光華,宋青小不知為何,目光便落到了臺階兩側的那巨鼓之上。
這鼓身是以龍皮所制,皮膜之上的甲鱗已經早就被撕扯下來了。
上古的大妖,皮、血、肉、骨甚至鱗甲都是寶,玉侖虛境的人既然以龍皮、龍骨作為重鼓,莫非意昌身上所披的大氅,也是由龍鱗所織出來的?
她心里想著這個念頭,將目光落到了意昌臉上。
他一走出來,將圣廟之中的燈光甩到了身后的陰影處,露出了他的面龐。
令宋青小有些意外的,是此時的意昌,與之前的他有些‘不一樣’。
與初容等人臉上爬滿了黑色的神秘圖騰,幾乎將全臉都擋住了不一樣,這會兒的意昌臉上干干凈凈,并不見任何妖冶的圖騰,在他身上那反折著黑色光華的袍甲映襯下,他的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之所以說他與之前不同,并不是因為他的長相變了。
宋青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印象極為深刻。
他站在亭子下,領了鎮魂一族的一群人,等著相叔等人的到來。
那會兒的意昌最多雙十年華,烏發如云束在發冠之中,面如冠玉一樣,舉止優雅,一看便如古畫之中的翩翩少年郎。
此時的意昌長相仍是他,但他卻像是在這幾日之間,一下子蒼老了二、三十歲一樣!
他的雙鬢泛白,臉上已經不是少年的模樣,眼角的褶皺顯出風霜,這會兒的意昌看上去至少已經是五十歲了!
“呀!”
被鼓聲所擾的湘四在以神識護住識海,回過神之后也轉頭看了過來,在見到意昌的一剎那,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宋青小目光疾轉,意昌今日變化極大,莫非這些異變,是跟‘龍王祭’有關的?
她想到此處,便只聽一串腳步聲響,初容等人越過她與湘四上前,在離意昌約摸還有五、六米遠處的臺階之下停住了。
“父親大人。”
“祖父大人。”
“祖父大人。”
初容等人彎腰拜了下去,行了一個極為隆重的大禮。
臺階之上的意昌因為年紀的增漲,那臉頰比起少年時期的他看起來要消瘦許多。
沒有了少年時期的風流寫意,反倒多了幾分凜冽的鋒芒。
可能是今日就是龍王祭的緣故,初容等人并沒有再像最初一樣裝模作樣,而是直接便將自己等人與意昌之間的關系揭露出來了。
“父親大人……”初容抬起了頭來,語氣有些哽咽,盯著意昌的雙目之中還帶著水光:
“您……”
“起來吧。”意昌神色不變,只是淡淡的看他:“貴客還在,不要讓貴客看了笑話。”
幾道抽氣聲響起,跪在初容身后的那些穿了黑色裾裙的人聽了意昌的話,都如同發出了隱忍的啜泣般,但眾人仍都是十分聽他的話,在他話音一落之后,與初容相繼站起身來了。
意昌的目光越過一眾兒孫,落到了宋青小身上,她雖然一語未發,但他的那雙眼睛卻像是早就已經猜透了她心里的想法。
“宋姑娘,這才是我本來的真正模樣。”他嘆了口氣,“已經一千多年啦,好久沒有這樣輕松過了。”
那以龍鱗所織成的大氅一聽聲響便沉重異常,每走動一步,便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的年紀與少年模樣的‘意昌’相較,看起來老了二、三十歲,以并不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披著這樣一件沉重的大氅,意昌卻說他‘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輕松過了’。
宋青小心里正猜測著他這話里的含義,初容等人聽了他這樣一說,卻都又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