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步驚云以及劍晨俱是瞪圓雙眼。
劍晨是知曉自己師父厲害,但這么多年卻從未見過師父與人交手,怎料到自己師父的武藝已至如斯高深境界?
步驚云更是感到驚絕,只覺這神秘的黑衣叔叔的實力已不知勝過自己那繼父霍步天多少,若是霍步天也有這樣的實力,霍家又如何會被滅門?
倘若能得其傾囊傳授,必然可以從那叫雄霸的人手中再救回母親。
諸多鄉親村民更是嚇得直哆嗦,萬萬沒想到怪人竟然有著這么可怕的實力,一想到剛剛自己一行人喝問驅趕怪人,萬一怪人發怒遷怒于他們,后果不堪設想。
一群村民嚇得一哄而散。
黑衣漢子平淡看著地上踉蹌爬起的諸多天下會幫眾,道,“去告訴雄霸,成為天下第一幫的幫主,非但需要強大的武力,更需要廣闊的心胸,和一個小孩計較,這不像是堂堂天下會幫主能干出的事,這個小孩從此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他也無須繼續找。”
一群天下會幫眾俱是又驚又怒瞪著黑衣漢子,正要說話。
“吱”地一聲,后方石門卻突然打開了,步驚云那小小的身影自門后步出,冰冷木然的小臉上寫著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符的鎮定與堅定,對著詫異回身的黑衣漢子道。
“我要去找雄霸!”
黑衣漢子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頷首道,“你是不想你母親被雄霸折磨?孩子,你要知道就算你主動出現在雄霸面前,可能也無法改變什么。”
他不明白,雄霸為何對這個古怪的小孩窮追不舍。
但他卻清楚,一旦這個孩子落入雄霸手中,以雄霸的老謀深算,這個小孩將來的命運已可以預見。
步驚云本不想回答,卻念及黑衣漢子適才的二次出手相助,不忍如常般冷然不答,于是淡淡道,“至少那一個鎮子的人都不會有事。”
黑衣漢子為之動容,他早已看出這個孩子心中的冷與戾氣,連霍家莊一莊子人慘死都不流一滴淚,本以為這孩子不會對任何人有任何愛心,卻沒料到對方會在此時做出這樣的選擇。
或許,這也不是愛心,而是一份擔當。
步驚云說完話便已向著一群神色驚愕又狂喜的天下會幫眾行去。
黑衣漢子佇立原地神色落寞,眼前的一幕,讓本已冰冷的心似重燃起了些溫度,很有一種沖動想要為面前的孩子出手一次。
然而步驚云卻似已看出他的打算,在經過其身旁時淡淡道,“這是我的選擇,我不想虧欠。”
黑衣漢子一驚,看著步驚云從身旁走過,再次明白了這孩子的心跡。
這孩子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也不想虧欠任何人,因為他倔強、孤高,倔強得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簡直不像是出自一個僅僅七歲的孩童之口。
“這是他的選擇,這或許就是命?”
黑衣漢子原本溫熱的心又再次冷卻。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和命,旁人能干擾阻止一次,又豈能阻止一輩子?
曾經他不止一次為旁人改命,最終卻無法為自己的妻子改命,他的命也自妻子死時同樣死了,現在一個已死的無名無姓之人,又何必再活過來?
他仿佛沒有聽到背后劍晨的呼喚,沒有看到一群天下會之人欣喜帶走步驚云......
他仰頭看向不遠處潺潺歡快流動的溪水,如此充滿活力,但他已厭倦。
一個人若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連死都不怕,還怕什么?那只是一種厭倦,一種已深入骨髓、滲透血液的厭倦,厭倦了殺人,厭倦了流血,厭倦了爾虞我詐的江湖。
他永遠忘不了昔日抱著愛妻的尸首呆了三日三夜的場景。
那時他的劍道修為已是天下無雙,聲名赫赫,但那又如何,早已因名利而結下太多仇怨,當愛妻被仇家所殺,他甚至不知道是哪個仇家所為,不知該找誰去報仇。
他不眠不食,傷痛欲絕,卻欲哭無淚,偏偏淌不出半滴眼淚,第三天夜里突然下起滂沱大雨,像是老天代他大哭了一場......
他抱起妻子已在發脹的尸體奔出屋外在滂沱大雨中跑著,從那時起,他已將命交了出去,將名也交了出去。
從那時起,他——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