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確定,會回來的吧?”
方覺一愣,繼而明白了點什么。
她送這個寶貝給自己,其實,只是怕自己不回來了。
“守好這個家,照顧好老母雞,等我回來。”
“嗯!”
……
眼看著考試日期逼近,最后兩天時間,方覺和給白錦兒安排好自學的課業,又和白浩單獨深談了一次。
具體的談話內容,連白浩最親近的師爺都不曉得,不過送方夫子出門的時候,縣尊老爺的臉色十分古怪,
方覺前腳離開,白浩后腳就喚來幾個師爺,專門從衙門的‘小金庫’里撥了一筆銀子,吩咐重修白毛姥姥廟。
白毛姥姥這些年雖然沒有‘顯靈’,不過,在郭東縣的名聲向來不錯,屬于‘善神’一類,白浩此舉,對于老百姓而言,絕對是善舉,
也不是說白毛姥姥就能扶危濟困,有求必應,事實上,即便當年白毛姥姥廟香火最旺盛的時候,基本也是求啥啥不靈。
可底層的老百姓的要求實在不高,甚至都沒有想過,老爺天、神仙之類的存在,會真的關注到自己,
只是希望,當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的時候,能多一個精神寄托,哪怕是自己騙自己,日子也能熬得下去。
開工當日,白浩不便出面,師爺代表他,方覺代表民間,一起殺豬酬神,之后,有不少老百姓義務參加了姥姥廟的重建活動。
這是題外話,不去多說,終于到了方覺要上路趕考的時候。
初十上午,剛到辰時,方覺已經收拾完畢,
一身青衫,腰跨云紋劍,頭戴璞巾,白錦兒送的青石,用絲絳編了個掛墜,掛在腰上,
胯下一匹縣里提供的黃驃馬,黃驃馬一側掛著一個大大的書簍,里面裝著文房四寶,備考用書,另一側是包袱,里面裝著換洗衣裳、干糧盤纏、縣里開具的身份文牒和路引。
身后還跟著一個騎驢小童:趙柯。
秀才考試和舉人考試時間接近,一前一后相差五天,趙柯今年剛滿十四,符合朝廷秀才考試最低年齡要求,準備下場一試,考場所在的鄴城和方覺同路,方覺作為老師,順便送他一程。
縣城門口,白浩帶隊,來了一大堆‘送考’的,敲鑼打鼓,趙柯老娘還抱著趙柯哭了起來,讓方覺想到了上輩子的高考送考。
“小兒頑劣,這一路上,有勞夫子照料了!”
趙柯老爹沖方覺一抱拳,不動聲色的塞了一個雞蛋大小的銀元寶進他的包袱。
方覺本不想收,不過周圍一大堆人,推推讓讓的場面不好看,于是笑笑道:“放心,我送他去鄴城,一切安頓好了,我再上路。”
“好了好了,吉時已到,莫要耽誤兩位上路!”
白浩朗聲開口,揮手驅散了堵在路上的人,然后沖方覺一抱拳:“賢弟,一路順風,愚兄在此恭候佳音!”
方覺回禮:“兄長和諸位鄉親請回。”
“爹娘保重,兒子去了!”趙柯也有學著方覺的樣子,騎在青驢上抱拳告別,然后沖不遠處人群中,撅著小嘴滿臉不服氣的李賢,抬了抬下巴,咧嘴一笑。
李賢原本就很郁悶的小臉,更黑了,大昊有規定,必須要到十四歲才能參加科考,他今年還不到十三。
一片鑼鼓聲中,一馬一驢,一大一小,順著官道遠去,漸漸在地平線上,變成兩個小點。
“方覺此子,當真不凡,只怕這次秋闈之后,我縣又要多一個舉人了。”城門口,郭東縣老資格秀才胡大夫落后白浩半個身位,捻須微笑。
白浩笑而不語,朝縣學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心想,我這賢弟的前途,哪里是一個區區舉人能形容的,又豈是一個三里小縣能容得下的?
縣學后的小院,白錦兒站在房頂上,望向官道的方向。
遙遙望見那人影越走越遠,她有些寂寥的晃了晃尾巴,自言自語說:“哎,也不曉得什么時候,才能變成人。”
看著眼爪子里的紙條,
這是方覺臨走之前開下的書單,按書單學習,便是幾年也夠了。
書單的背面,寫著一行不算好看的毛筆字:
“但依我心,莫問前程。機緣到了,自然會來,機緣不到,萬般強求,不過鏡花水月。”
白錦兒嘴角的幾根胡子抖動了幾下,沖方覺離開的方向,抱了抱爪子。
“知道了。”
從房頂跳了下來,一把抓起在院子里曬太陽睡覺的老母雞。
“老恩師不在,以后這里吱最大,你不許再游手好閑了,跟著吱吱,好好讀書,做一個發憤圖強的好妖怪,聽見沒有!”
老母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