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許,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他只不過是看著病床上漸漸陷入絕望的王小明,終于下定決心,拿起了針筒,將過量的鎮痛藥物注射進了他的血管。
然后看著他終于笑著,靜靜睡去,然后再也無法醒來。
......
也許,他是一個膽小的人。
膽小到放任妻子來醫院大吵大鬧,膽小到最后離婚,也不敢去反駁什么。
膽小到,看到面前的患者漸漸的失去了呼吸,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然后慌不擇路的,才想到了把事情偽裝成一次跳樓。
......
也許......他只是一個在無奈中,順從了生活的可憐人。
他順從了自己家庭的破裂。
順從了年復一年,沒有盡頭的病房工作。
順從了一個又一個患者離開人世。
最終,他也順從了王小明。
他背著那個已經不太能站起來的孩子,趁著錄像換內存的兩個小時,來到了對面的辦公樓頂。
在那里,兩人說了些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另外一個人說的心里話。
然后.....就彼此分道揚鑣,生死永隔。
......
又或者,那個病房的老人說的才是真的,張醫生,真的是個混蛋。
......
好吧,最大的可能是,張醫生其實就是一個普通人。
他殺掉王小明是因為同情,摔碎他的尸體是因為自保,不敢把他留在病床上是因為心虛,迷倒李浣是因為畏懼,不掙扎的被警方帶走是因為悔恨。
而那輸液瓶里的液體......也許真的就是緩解焦慮的。
人總是復雜的,一個人永遠不可能被同一種標簽所概括。
自然,也不能用好壞,善惡等詞匯一概而論。
所以,張醫生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每個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看法。
......
但是這些想法都是無所謂的。
起碼對于對于王小明本人來說,是無所謂的。
因為他在死前的那一刻,一定覺得,張醫生是個好人。
......
李浣沖上一部電梯,手中的筆記被她緊緊的摟在懷中,一頁都不肯掉落。
在電梯達到一樓后,她拼勁全力一般的沖出去。
就在醫院的門外,警車早已準備就緒,張醫生已經坐上了其中的一輛。
隨著一聲啟動的聲音,警車開動了。
“等一下!”
李浣一把推開醫院大門,大喊著,然后朝著警車追趕過去!
周言目送著警車,聽到這一聲叫喊,一驚,在回頭的同一時間,就看到李浣捧著什么,飛快的沖到了夜色中。
“喂!”周言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只得趕緊也跟著跑過去。
很難想象,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一個小姑娘,在剛剛蘇醒后不久,就拖著虛弱的身子,在車后如此拼命的追趕。
還好,李浣的聲音被司機聽到了,前面的車流漸漸的放緩了速度,停靠在了路邊。
后視鏡里,警員們都驚訝的看著那個朝自己奔過來的小姑娘。
終于......
她氣喘吁吁的跑到劉偵探所在的車窗旁。
“這些......這些是王小明的日記!”
“什么?!”劉琛怔了一下,趕緊將日記接過來。
“我不知道張醫生到底有沒有殺人,但若是他真的殺了王小明,那這些日記,應該能影響到法院的判決。”
說完這些......她看了看就坐在車子后面的張醫生。
此時的張醫生只不過是靜靜的坐著,低著頭,看不清面容。
“我相信,你是個好人。”李浣突然道:“起碼王小明覺得,你是個好人。”
她用了‘好人’這個詞。
沒有說張醫生是兇手,也沒有說張醫生是被冤枉的。
只是......好人。
但是,好人和壞人,到底應該怎么定義,善意的殺人,和惡意的指責者,到底又應該怎樣判別。
這不是李浣能想明白的事情,她現在只是從死者的角度,去審視張醫生。
“呵呵,謝謝你,小姑娘。”后座上的張醫生笑著,終于抬起了頭,但是眼神中,卻是化不開的無奈:“能帶著善良的目光去觀察這個世界,自然是好事。
但是也不要對這個世界抱有太大的希望。
畢竟希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
他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然后,張醫生竟然從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張卡片,遞給了李浣。
“這是我用一生的運氣,才換來的東西,現在,我的愿望完成了,這玩意,就給你吧,希望你一輩子都用不著它。”
李浣愣了,比起上一句話,這句話讓她更加的聽不懂。
不過她還是接過了那張卡片。
那材質,像是撲克一樣,很有韌性。
整個卡片的主色調,都是黑的,前后都是。
只是在一面上,用簡單的白色線條勾勒出了一個抽象的輪廓。
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只張開翅膀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