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至盛夏,江面潮濕陰冷,花吉身上裹著厚氅,整個人瞧著只有小小一團,而隗九祥身上的傷勢太重,到現在依舊還只能躺著。
見胡辛過來,花吉淺淺一笑:“來了?”
“怎么樣了,可好些了?”
胡辛走到花吉床邊坐著,瞧著他臉上留下的鞭痕就是戾氣橫生。
花吉卻笑得溫和:“好多了。”他替胡辛倒了杯茶水,等放在她面前后才道,“出什么事了,動這么大的火氣?”
胡辛目光落在他纖細的過分的腕子上,沉著臉道:“厲王醒了。”
花吉嗯了聲:“他想回京城?”
胡辛緊抿著唇,何止厲王想回京城,她也想回。
隗九祥趴在一旁的床板上,張嘴說道:“那就回去啊,咱們的人手都在南宕,一時片刻趕不過來,可是厲王的人卻都在京城附近,要是能跟厲王聯手,咱們未必不能將主子搶出來!”
胡辛其實也有些心動,可是……
她看向花吉,花吉撥弄著茶杯說道:“主子不會想見厲王回京的。”
“可難道就不管主子了?!”
隗九祥急聲之時猛一起身,下一瞬碰到傷口疼的又趴了回去,氣沖沖的說道,“昭帝那王八蛋為著皇權早就蒙了眼了,主子傾盡全力的幫他,護了他多少次性命,可是他呢?”
“三年前他就能看著主子去送死,萬一這次他真的對主子下死手怎么辦?”
花吉低聲道:“他不會的。”
隗九祥張嘴想要說怎么不會,花吉就已經緩緩說道,
“陛下對主子是有情誼的,否則這次算計厲王時,他也不會一直護著主子性命,對她下藥也不會選擇尋常致人昏厥的藥物而是劇毒。”
她若死在婚宴上,厲王必定癲狂,而害死公主瘋癲謀逆再將其捉拿或是當場斬殺便更順理成章,可他沒選擇這么做。
雖然昭帝依舊想過借著謝于歸來算計厲王,可他到底沒想要害她性命。
“可是…”隗九祥動了動嘴,“三年前……”
“三年前主子病入膏肓,只剩下不過月余性命,昭帝自然舍得。”
花吉說道:“可如今主子一切都好,且死而復生,有些感情失去之后再回來就遠比先前要更加珍惜一些。”
端看三年前昭帝能忍心下手,這次卻處處保謝于歸性命就能知道。
昭帝心軟了。
花吉想起謝于歸留給他的那封信,低聲說道,“就算撇開這份情誼,陛下真的惱了主子,可他心中明白,如今唯一能夠牽制厲王的就是主子。”
“厲王不是尋常人,他手中也握著太多足以顛覆江山的東西,只要厲王在外一天,陛下就絕不會動主子性命,因為沒了主子,這世間便再無任何人能讓厲王妥協。”
游龍入海,便沒了桎梏。
昭帝賭不起。
胡辛理解不了其中的彎彎繞繞,可卻看得出來厲王對主子的怨恨,她忍不住道:
“可是厲王對主子早不如從前,主子算計他多次,如果厲王到了南宕真的領兵北上,皇帝知道拿主子也壓不住他時,主子怎么辦?”
花吉淺聲道:“那就要看厲王對主子還有沒有情了。”
他想起謝于歸那信中說出的“豪賭”,只覺得她當真和以前不同。
以前的主子從不用“賭”這個字來替自己謀前路,她做什么之前總會事無巨細處處縝密,非得將諸事算盡方才動手,可如今她卻把自己的命掛在厲王對她的“情誼”二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