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一名吏員后,基本升遷無望。章越記得看論壇上還有人批評過這樣的制度,認為如此制度導致了地方胥吏沒有責任心,只想要撈一把,完全不求仕進,導致吏治的敗壞。
水滸傳里宋江身為押司,看似牛逼哄哄,但實際上還是吏,吏還是老白姓的身份。他犯了罪無論縣里如何替他開脫,臉上一樣要被刺字。而官員犯罪則不用刺字,因為刑不上大夫。
反過來看吏似沒什么了不起的,但其實在地方卻是‘官弱吏強’的局面。朝廷選派來的地方官,要管理本地人的胥吏,很少能有不被欺瞞的。有句俗語是‘官看三日吏,吏看十日官’。官員是流動的,胥吏卻是不動的。
因此一旦胥吏再取得了晉升的資格,官員在地方治理中,更是無法與這些胥吏對抗了。故而朝廷才用卑名,不許升遷的方式來打壓胥吏。
章越二哥只知看不起胥吏,卻不知完全得罪不起,人家上門求親就把自己牛逼壞了。就算對方是普通人家,但這洞房花燭夜逃婚的操作,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來的。
你逃也就逃了,還有留下一封書信,這不是明擺著打趙押司的臉嗎?趙押司好歹一個縣里吏員首領,不狠狠報復你章家,以后在縣里就沒辦法立足。
最要緊是人家對押司這職位長期霸占。
你要是得罪了縣令,忍個幾年也就過去了,但得罪了押司?人家這職位還能父傳子呢。
章實道:“你二哥這些年風頭太盛,多少人正等著看咱們章家的笑話,等著落井下石的怕也不少。趙家那邊我是軟話說盡了,放低身段也求過了,也托人說過情,但至今連趙押司的面都見不著。我看他這一次是鐵了心,不放過我們章家。”
說到這里,章實振作起精神道:“不過天無絕人之路,你也不必太難過,大不了咱們去建陽投奔我泰山。可是去那邊我尚好,但你卻要寄人籬下,非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愿意背井離鄉。你以后可要打起精神。咱爹,二哥都是受人尊敬的讀書人,你若是讀書人趙押司肯定不敢拿你如何!”
說到這里,章實言語已盡是期望勉勵。他因自己不是讀書的料,而鼓勵兩個弟弟好好讀書,也是自有道理。
章越想到這里也不由心底一寬。
宋太宗一句‘宰相需用讀書人’,宋朝舉國上下開始了重文輕武。
孱弱的大宋,在后世論壇雖有‘大送’之稱,但一千年來世家篡政,軍閥割據的問題得到解決,皇權也不如后來明清強大,眼下正是上下五千年來讀書人最輝煌時代。
因此考科舉出仕是最理想的出路。而二哥章旭正是靠讀書證道,一步步走上了迎娶白富美的道路。如果不是逃婚,還是兄長鄉鄰口中學習的榜樣,別人家的孩子。
至于章越穿越前常年泡在貼吧論壇,可謂鍵多識廣,有手一鍵治國的好本事,就算沒有系統的幫助,也是要大展身手的,當然如果有系統就更好了……
發奮圖強,改變家族與自身的命運,就看今遭了。
章越信心滿滿地從書案找了一遍的書,這都是二哥這些年讀得書。他選取了一本孟子,打算認真讀起來,卻殘酷地發現憑著高三大圓滿的語文水平卻看不懂文言文。
悲催!
不過沒事!
有志者事竟成!
章越嘴角邊浮起一絲勉強而不屈的笑容:“無妨不明白,就先背下來再說。”
如此樓上響起了朗朗讀書聲。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章越邊讀邊嘆,雖然看不懂什么意思,但不愧是圣賢之言,一言一句讀來都很有氣勢,讀到心里特別有力量,果真值得自己背下來,好好揣摩。
于是章越越讀越聚精會神……半刻鐘后已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穿越這幾日,章越總是夢見一支五色閃閃發光的神筆來在他頭上轉啊轉。
突然此筆在自己面前一劃,仿佛一道水墨畫在自己面前劈開,一圈一圈的漣漪蕩起。
他面前出現一副景象,但見一名身著古樸的老者手持此筆對一名年輕的官員言道:“吾有一支五色彩筆在懷,今特借于汝,他年再來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