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嘆道:“這么慘啊!”
黃好義道:“是啊,我兄長因在陳州讀書結識了這位蔡持正,因大家都是閩人同身在異鄉之故,時常接濟他。這蔡持正確實是高才,無論文章才學都是極好,曾有幾個相士都言他的相貌頗似唐朝時的名相李德裕,還言他將來發跡后會提攜兄長一把。”
“但是去年春試我兄長金榜題名,但持正卻是落榜,不過幸好他考入太學。你我以后入太學,就要托他照顧了。”
章越心道,娘的,咱怎么就整天就和奸臣不清不楚的。
二人說話還沒一盞茶的功夫,蔡確即大步邁出,給章越黃好義一人丟了一千錢,斥道:“以后莫要亂花錢!這汴京是什么地方?京城居大不易。金山銀山都能給人一夜銷完的,哪值得你們這般使錢。”
章越黃好義二人只好道受教了。
章越自己也確實想當然了,他還停留在能用錢擺平不要用人情的思維上,能不找人就不找人的份上。
那是現代,但在古代為何要提倡親戚,同鄉,同族,感情就是這樣相互麻煩出來的。
“我先領你們去投牒,一會再去太學。”蔡確言道。
二人重新回到國子監,章越與蔡確攀談說起了書鋪伙計態度之事。
蔡確失笑道:“當然如此,我告訴你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伙計之所以神色不佳,是因你們沒有油水。”
“你們以為書鋪最大的油頭,是給你代寫家狀集,審驗出身以來文字么?錯了,書鋪最大的油頭在于替士子冒籍,夾帶文字及請人代筆。”
章越,黃好義聞言都吃了一驚。
沒錯,宋朝書鋪有兩等,一等就是正常賣書書鋪,還有一等就是如此,而且路子就是這么野。
但章越仍不由問道:“公然冒籍之事,衙門不會察么?”
蔡確道:“凡經營書鋪不僅是熟于奸弊之人,而背后哪個不是富家就是形勢戶,衙門哪敢查?就拿冒籍一事來說,以往每遇科場,即補試廣文、太學館監生。”
“不少心懷僥幸之人,即到京師私買監牒,易名就試,或冒畿內戶貫,以圖進取。這樣的人歷年來還少么?”
章越明白,國子監解試,開封府府試不僅解額多,而且朝廷給的進士名額也多。
故而很多士子要么冒充太學,廣文館學生,要么就是冒充開封府府籍,獲得參加國子監解試,開封府府試的資格。
但是負責審驗考試資格的,不是在官府,而是在書鋪。
為何如此?
因為官府不敢保證審驗結果,所以就交給民間書鋪來處理。
而書鋪也不是一開始就是公證機構,他最早確實是抄書的,代替老百姓以官府的格式代寫狀紙。
之后書鋪權利慢慢擴大,一直到為省試,解試考生的真實性作背書,代替官府查驗考生真實身份,比如有沒有冒籍啊。
等書鋪認可后再交給官府審查資格。
如果沒有書鋪這一流程,萬一將來出現考生冒籍,那么責任則全在官府。有了書鋪,出現冒籍,官府則可完全推脫到書鋪上。
于是書鋪到了這份上,能通上下的索性就明碼標價為考生辦理冒籍,錢給得多還能幫忙替考。
“若辦冒籍多少錢?”章越不由打聽。
“以往六七千錢,如今要一萬錢!”
章越略有所思道:“這不貴!也是,若是世家子弟根本不用冒籍,唯有寒家出身這才行此詭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