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世以為孟嘗君可謂得人,其實不然,如今朝堂上有一等論調,君子可用,小人也用。君子有君子的用法,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兩者相雜,則互不敢未禍。”
王安國道:“誤也,君子如何為禍?”
章越微微一笑道:“自古以來河濁江清,然江之泛濫亦可掩高山。”
看著章越這‘你懂得’的笑容,王安國目光一亮,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此至理名言。”
章越又道:“故王者用人喜阿諛奉承,甚至連雞鳴狗盜之徒的出身也不計較,再以君子雜之。但若君子小人并立朝堂,君子斗得過小人么?或肯與小人為伍否?”
“斗不過,亦不肯。”
章越道:“是啊,君子小人并立,要么君子顧身遠遁,然卻落一個不忠,要么君子同流合污,最后不得不失節。此理不僅用在朝堂上,用在修身交友,也是如此,擇友不可不慎,切不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王安國眉飛色舞道:“然也,三郎真天下奇才。”
對王安國而言,他的才學見識也不遜色于其兄王安石多少,但能如此稱贊這樣一位年輕人實在是難以想象。
然而王安國心底贊嘆更是勝過三分,他心道此子見識除了自己兄長王安石,自己生平怕沒有見更勝過他了,至于與兄長的互以‘孔子’,‘老子’互吹的侄兒王雱,更是遠遠不如于眼前這年輕人。
二人相談正歡,章越心想自己已是說得差不多了,可謂將路都已經鋪好了,那么王安國下一句是不是該來一句,你既然想認識吾兄,那么改日可替你引薦一番,也罷,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吧。
如此可比章越去找吳安持引薦靠譜多了。
人家王安國與王安石不僅同母,而且在幾個弟弟里年紀最近,那感情自是非常要好。
王安國也是相當欣賞章越的,但見他從上到下審視了章越一番,然后道:“三郎年紀輕輕,不僅才學了得,且一表人才,實在是難得,難得。不知……不知可曾婚配?”
章越手一抖,差些將手里冷酒潑至地上。
難道士大夫們對于人賞識的方式就是給你說親嗎?
他看向王安國心道,路線似乎有些偏離了自己的預期,我是要結識你兄長王安石的,但卻怎么成了相親?
章越只好答道:“未曾。”
王安國聞言大喜道:“如此啊!”
看王安國的表情,章越再度肯定了人家要給自己說親的可能。
不會是給他們王家的女子說親吧?
但王安石,王安國長得好像都不帥啊,王安石更有個‘囚首喪面’的名聲,如此女兒會漂亮么?倒是吳充儀表堂堂,料想……想到這里,章越心底有點酸酸的。
但不過王家的女子各個都不簡單,首先才情了得,嫁給吳安持的王安石大女兒不必多說。
王安國的女兒也是有首詩‘不緣燕子穿簾幙,春去春來哪得知?’,也算是名流后世了。
至于王安石的小女兒,更是一個厲害人物。
此女后來嫁給了蔡卞。
蔡卞‘每有國事,先謀之床第,然后宣之廟堂’。
蔡卞就是事事聽老婆的,連當了宰相商量國事,也要回來先稟告老婆,最后再拿到廟堂上討論。同僚們諷刺道,今日我們商量的事,都是你夫人的唾液啊。
甚至蔡卞當宰相,都有‘皆是夫人裙帶’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