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三叔送的筆我收到了。就是三叔怎不來見我一面。”
章越看著章丘編了個借口道:“這嘛,所念皆星河,星河亦可及。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三叔想告訴你,我就在汴京等你!”
次日,汴京下了初雪。
太學里每個學子都穿上了寒衣。
初到汴京的學子看著這場大雪,都是欣喜雀躍不已,不過對于章越在汴京呆了數年的老生而言,自是平常一臉的淡定。
韓忠彥邀了一眾家里富裕的同窗,前往南京的梁園賞雪作詩會。
梁園乃漢景帝的弟弟劉武所建,當年劉武在梁園中網羅了如鄒陽,嚴忌,司馬相如這樣的文豪,一時成為天下文學鼎盛之地。
梁園規模宏大,有秀莫秀于梁園,奇莫奇于吹臺之語,平日風景秀麗,特別到了落雪之時,萬樹著銀,分外妖嬈,故有梁園雪霽之語。
到了下雪時,汴京的讀書人即前往梁園賞雪,并吟詩作對。
章越未去梁園,倒是不是因為窮,而是覺得如此揚名的詩會可有可無。
章越寧可在太學里多讀些書。
冬至之后,朝廷有了旨意,省試定在來年一月的初七或初八,以翰林學士王珪為權知貢舉。王珪此人倒是十分小心謹慎的人,自開封府,國子監貢舉出了弊案后,一得知自己出任知貢舉的消息后,當夜就搬進了貢院里住著,并且‘謝絕參觀’。
王珪的動作太迅速了,令本要奔往王珪府上去的考生們頓時撲了個空。
貢院外都是官兵把守,別說人了,鳥都飛不過一只。
眾考生們吃一塹長一智,即是主考官逮不著,那么副考官可以抓到吧。
傳聞權同知貢舉會在翰林學士范鎮、御史中丞王疇,以及之前開封府,國子監的考官直秘閣判度支勾院司馬光,度支判官直集賢王安石這數人之間決定。
于是取得省試資格的考生們皆往這幾位考官家里行卷。
章越自也聽說了這個消息,自己也必須行卷啊,這其中的好處自不用多說。
之前官家曾下旨,讓王安石,司馬光兩位好基友,同修起居注。
這起居注是好事啊,除了出入后宮外,幾乎都是長伴天子旁邊,每天皇帝干什么事情都得帶著這兩人。這是一個可以混得眼熟的好機會,得到天子的信任和重用。
不過圣旨下達后,王安石和司馬光卻同時推辭了這好差事。
并且這二人態度也很堅決。
因為修起居注長陪天子身邊,這是一個天子親自考察官員的機會,多少官員求之不得,十分令人眼熱。
故而消息一出,不少官員對二人難免有些羨慕嫉妒恨,推辭幾下也是理所當然的,表示自己才疏學淺,是天子你一定要我去哦。
王安石與司馬光表現也不同。
司馬光一開始也是表示堅決不同意,連上五疏推辭,不過到了最后還是勉強答允了,好像不得不從。
但王安石又是另一個樣子,他也連上五疏推辭,不過官家說不行,就是你了,朕不許你推辭。
天子看你王安石不是推辭了嗎?就命內侍直接將任命詔書放在王安石在度支廳里辦公的案幾上,看你如何推托?
哪知王安石更絕,一見天子的使者來了,直接開溜甚至躲進了廁所里,任憑內侍如何喊他也是不出來。
最后內侍沒辦法,直接將詔書放在王安石的案頭上,準備回去交差,王安石看了立即命人飛奔將招書還給了內侍。
回去后,王安石還連寫了八道辭疏向天子表示,我不干了。
但天子也是起了性子,不行,這位子還真就非你不可了。
于是王安石現在索性閉門在家。
不過王安石此舉被認為是干溷朝廷,也令官場上議論之聲紛起,言下之意就是王安石你這么干,是不是有點裝啊?你這個人做人是不是有點假啊?
聯想起當初天子對他‘吃魚餌’的評價,還有那份嘉祐三年上的萬言書,你不是想干一番事情么?怎么天子要將你放在身邊考察反而拒絕了?
你這是在賭氣矯情么?
還是在故意炒作自己?
反正官場上各種對王安石的評價都有,有貶低的,當然也有不少好朋友替他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