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筆墨早備好了,章越提筆飽蘸墨汁,筆走龍蛇地寫下了‘冷槐湯餅’幾個字。
一旁的太學生們紛紛叫好,章越的書法是太學生中首屈一指的,連一直與章友直不睦的楊南仲也是承認的。
徐老漢自己雖然不懂書法,但聽旁人這么說高興極了,連聲感謝地將字收好,再將酬金給了章越。
章越坐下與黃履一并對著街市吃著羊肉湯餅。汴京城入了夜,但街上行人依舊不減,夜風乍起刮來漫天黃塵。章越與黃履都是熟稔地以袖遮碗,等塵土過去,二人灰頭土臉地繼續吃湯餅。
徐老漢依舊在明亮的灶火前忙碌著,入了夜生意依舊很好。
等到章越黃履走后,徐老漢前去收拾,卻見二人桌案上除了空的碗筷,還壓著自己剛給的酬金。
徐老漢一愣,嘴唇微動,卻見二人已是走遠了。
士子的青衫飄動在夜風中。
是夜,章越與黃履住在了章實家里,過了清明天也不寒了,穿件單衫在身就很舒服。晚上章越站著院中感受朗月清風,看到章丘書房里的燈火還在亮著。
前幾日聽嫂嫂言道,二叔三叔考取進士后,章丘嘴上不說,但很是觸動,比往日更是用功刻苦。
章越深感欣慰,讀書就是這般,有時偌大的家族若都考不進,就真的一個都考不進。但若有一個子弟考取了,后面的子弟便會學著榜樣,如雨后春筍般,一個接著一個,一代接著一代。
家族就這般興旺發達起來。
明月移于花影之間,書房里猶自亮著燈,夜漸漸深沉,章越卻沒有睡意。
四更天時,章越起身,他喊了黃履后去廚灶打了熱湯回房洗臉。章越拿著黑色幞頭在湯里浸潤,乘濕裹在頭上按得服帖,再穿上了白色襴衫和靴子。
于氏過來喚他吃飯,章越吃了些包子即是止了。
章實于氏滿臉笑容送章越黃履出了門外,章丘昨晚讀得太遲,卻沒有起來。
到了街上偌大的汴京城還在沉睡中,唐九已套好了馬車停在府門前,正用抹布擦著車軾。
汴河上起了薄紗般的晨霧,馬車行駛在寧靜的街頭,往東華門而去,天漸漸光亮。
汴河對岸的街上,一輛輛裝飾華麗的馬車也是正駛往皇宮。不到四更天的功夫,汴京大大小小的官員已都往皇城趕了。平日上朝也是這般光景,不過今日又有不同,今日是進士唱名賜第的日子,更顯隆重。
不僅朝官要到,宗室,駙馬,還有使相,節度使,刺史也要到廷邸應。
官員要去,好幾家官宦大臣家中的女眷也在邀請之列,陪同皇后在臺上觀禮。
吳家的車馬也在其中,李太君帶著長媳范氏,次媳王氏及十七娘亦坐著宮車,前往宮中。
李太君與范氏坐一輛車,王氏與十七娘坐一輛車。
車簾垂閉,王氏看十七娘問道:“頭回入宮?”
十七娘道:“上元節在宣德樓看過鰲山,確實不曾入宮過。”
王氏道:“日后就慣了。”
十七娘聞言臉頰微微一紅,王氏轉而淡淡地道:“我不太喜歡去宮里,人太多,太喧鬧,我倒喜歡平日在家里安安靜靜的。”
十七娘道:“是啊,唱個名,倒要這么多人支棱場面。”
王氏聞言莞爾,然后輕輕地道:“是皇后邀我們去觀禮,以往倒無這般,也不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