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事論事,說得好。”歐陽修甚是滿意,讓章越坐下后道:“釋褐之后要去地方任官,打算去哪想好沒有。”
章越明知故問道:“此事不是聽吏部安排么?”
一旁歐陽發的聞言微微笑了。
歐陽修當然不會說此事自己完全可以做主,而是道:“調銓官乃天章閣待制楊樂道(楊畋),殿試上正是他保舉的你。”
章越道:“小侄明白。”
“不過有一事我要說在前頭,你到地方任官這兩年,哪怕是定親成婚,吳家也不會讓十七娘子隨你上任,哪怕朝廷允你攜官眷奔赴。”
章越一愣,如此殘忍對我嗎?
歐陽發看了章越神色連忙道:“度之你莫多想,吳家也是愛惜女兒,舍不得她路上奔波。不說萬一路途遙遠,就去異地任官,也怕女兒家水土不服。”
“再說了你一任兩年也就回京了,不差這一時半會。”
章越心想,也是,急個啥。
宋朝官員每年一考,三年一任,但京朝官出任地方除了監司以外,都是兩年一任的。自己干個兩年就可以回京了。
歐陽修見章越神色,笑著調侃道:“怎么度之,這還沒定親就想成親了么?”
歐陽修嘖嘖地笑了,一副老夫也是過來人的樣子。
歐陽發見老爹笑了,自己也是不厚道地笑了。換了自己剛娶了妻,也舍不得離京外放。
章越也是一臉的難為情:“實不相瞞,小侄確有這個打算,說來難以啟齒,這不期集這還沒結束,趁著兩百同年都留在京里,此時辦了婚宴,能賺得不少份子錢呢。”
歐陽修……
歐陽發……
歐陽修語重心長地對章越道:“你馬上要去地方任職,雖說是官家欽點的狀元,但切記不可自持才氣目無余子,也不宜與人爭斗,在同年之間結黨營私,胡旦與那夜半三更之事你要引以為鑒。”
章越道:“小侄記住了。”
歐陽修道:“我聽說你將期集錢定得很低,還貼補了不少錢……”
章越道:“小侄不擅操辦,令伯父見笑了。”
歐陽修搖頭道:“不,你辦得很好,昨日我進宮面圣,官家親口與老夫提及了此事……”
章越聞言心底狂喜,但面上卻不動聲色。
歐陽修道:“期集之費,滋生惡習,令進士舉債赴任,官家早已深厭其弊。官家聽說你能操辦此事,且絲毫不惜名聲,也是贊許。我今日讓你到府上來,也是告之此事,度之啊度之,你總沒叫我失望。”
章越道:“都是伯父,大郎君平日提點得好。”
歐陽修笑道:“這些奉承話不必說了。你辦得事,官家是記在心底的。你辦得有功,但也要作若無其事,不可大肆宣揚。”
“侄兒記住了。”
歐陽修笑了笑道:“還有本朝狀元向來是以節度州,觀察州判官之差遣下放地方,不濟也可以軍監判官下放,不過無論是節觀州,還是軍監,都要以和睦主司為重。”
“你的前程雖在他之上,但必須事事奉為馬首。另外外放地方官員和地頭龍蛇多有沖突,你也不要貿然摻和進去,錢財的事你也不要問,此乃大忌……”
說到這里歐陽修撫須感慨道:“這些話我都是當年吃了不少虧方才領悟的,那時候年輕氣盛,不知收斂鋒芒,也不知謹言慎行,還喜好狎妓作艷詞,落了不少把柄在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