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貓看到紙上那幾個勁挺而熟悉的字,頓時覺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
她猶記得,自己幾次毫不避諱在四郎面前表達過對“謝清瀾”這個大英雄的崇拜之情,有一次還差點講哭了。
她又打量了四郎一番,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清雋溫和的人兒與那戰場上孤勇無匹的熱血少年是一個人。
驚訝、激動、尷尬……紛亂的情緒將她的心圍堵得水泄不通。
過了好久,她才支支吾吾地問出一句:“你怎么還沒死?”
嗯?四郎迷惑地挑了下眉。
“不……我是說,我以為……以為……”
“你以為我死了。”四郎終于說出她沒好意思說完的話。
他壓低了聲音道:“你可以就當那個謝清瀾死了,我只是你認識的四郎。”
他抬頭,發現陳小貓正一臉心疼地看著自己。
每次聽說書先生講他的故事,陳小貓除了感動,也會覺得戰爭太過殘酷,就算是對那樣年輕美好的生命,也不曾有過絲毫留情。
她總感覺,大皇帝用白馬馱著謝清瀾從荒原歸來的那一幕,她仿佛親歷過一般,那一路綿綿衰草上的血滴,她只要想想就覺得心痛。
她挽著他的臂膀,將頭輕輕靠在他肩頭,感慨地說了聲:
“四郎,我想對你好,很好很好。”
他側頭與她耳鬢廝磨,低聲溫柔道:
“有你,就很好。”
……
按徽國的習俗,夫妻成親之前,要到月老廟求一根紅線和確定吉時。
翌日,二人便早起去拜月老。
天氣涼爽,他們決定徒步穿城,如此陳小貓可以欣賞她最喜歡的堯京風物。
這兩日內城平安,天子下令解禁,皇城內外又熱鬧起來。
入了宣德樓,御街兩旁各有小巷,向內走又有各類瓦子戲棚,雜有更多賣藥、賣卦、雜耍、曲令等,堯京的百姓每日早間用過飯食,最喜在在這些地方聚集。
陳小貓邊走邊看,嘴里還不停嚼著干果。四郎手里托著給陳小貓買的各種小零嘴,站在一旁靜靜等待。
接近中午,二人才來到城西的月老廟,正值午飯時分,老廟祝急著吃飯,便匆匆從月老手中解了紅線送二人。
至于算吉時,廟祝更是潦草,寥寥幾筆寫在紙上,疊好塞到二人手中。
按規矩,要出了廟門才能看拆看時間。二人也看出廟祝的敷衍,便沒有多說。
出了廟門,拆開那張紅紙,卻見紙上一片空白,哪里有吉時的影子。
四郎的臉色驟變,眼中也泛起一絲憂慮。
陳小貓則是一臉憤怒,拿著那張紙沖到正在吃飯的廟祝面前喧吼一通。老廟祝回憶了片刻,才道,大約是自己剛才把紙拿錯了,請她原諒。
過了一會兒,他又拿了一封紙出來。
陳小貓走出廟外,拆開一看,上面寫著:“八月初八”
四郎低下頭道:“恐怕不行。”
“為什么?”
“八月初八是我母親的忌日。”
陳小貓見四郎有些為難,立刻寬慰道:“沒關系,我再去讓他給我們算一個時間。”
她讓四郎繼續休息會兒,自己蹦蹦跳跳地跑回月老廟中,卻四下尋不見人。
此刻,偌大的月老廟一片死寂,雖是午間,她卻覺得脖頸間纏繞著一圈冷風。
陳小貓心中漸漸起了瑟瑟涼意,片刻后,老廟祝的腳步在她身后響起。
她一臉討好地對著老廟祝道:“不好意思,我們八月初八不太方便。要不……”
話還未說完,她忽然發現老廟祝凸出的眼球中布滿暗紅色的細絲,看上去有些詭異。
她正遲疑間,那人忽然像一根僵硬的木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