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那架馬車忽然著魔似的狂奔,撞開兩道城門關卡,直奔茫茫群山而去。
謝清云御劍而起,小燈籠努力扇動翅膀追過去,終于在半空中鉆入了他的衣袖。
堯京城向東五十里,是一望無盡的鴉靈山脈,數百座山峰高聳入云。
自從百年之前,鴉靈山的地龍松動,方圓幾十里的山脈便時有地震、泥石流發生,在此地居住的人家也越來越少。
如今,此地殘留著大量被遺棄的殘破民居,時有野狐山魈出沒,漸漸流傳出不少狐怪故事,尋常人大都不愿再踏足此地。
那架馬車很快隱入山中一座廢棄小鎮。
謝清云收劍落地,踏入空無一人的街道。
沿街的土屋大多半開半闔,他眼角余光謹慎地掠過那些門縫,只能看黑洞般的暗室。
殘破發白的燈籠在檐下搖晃,歪歪扭扭的招牌昭示著每一間店鋪的過往。
無盡寂靜中,謝清云感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詭異和危險。
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開始摩擦他的耳膜。
他猛然回頭,只看到數張白紙在風中翻飛,好似送葬隊伍沿路灑出的紙錢。
似乎有什么不對……
他眼中掠過一絲微光,馬上識破了一些細節。
廢棄多年的小鎮,怎會有那種裁剪整齊、干凈勛白的宣紙到處飄散?
施展去魅之術,他立刻看到那紛飛的亂紙背后隱藏著一個大宅的輪廓。
馬車就孤零零地停在大宅門口。
他躍至馬車前,以劍氣挑起車簾,內里空無一物。
伴隨厚重的“吱呀”聲,大宅的門輕輕翕出一條細縫,像是對他做出邀請。
他一手提劍,一手結印,警惕地跳進高大的門檻。
那宅院忽然微微波動了一下,就像被石子砸破的水中倒影,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幽深的宅院中,有極其精致的水系園林。
游魚戲蓮,菡萏芬芳,水面微泛輕煙。
可惜,這不應該是五月應有的景致。
結印去魅,那些虛幻景象轉眼就像被燒化的紙張,隨風飄散。
映入眼簾的仍然是水,但這水深黑無底,還散發著刺鼻的腥味。
他低頭,忽然看到水中映出熟悉的身影。
“四郎?”
謝清云停步,抬眼四望,四郎并不在此處,又怎會有他的倒影?
再看水中,四郎身旁還站著那個令人厭惡的山野丫頭。
他們十指緊扣,恰似一對璧人,正對自己微笑。
但那笑容越來越猙獰,流露出無限惡意。
幻像!
謝清云劍鋒過處,肆無忌憚的靈力卷起高大的水墻。
廣闊的水面隨之動蕩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隨波動浮出。
鼓脹的麻布卷被池水染成骯臟的灰色,麻布盡頭……是水草般柔亂的發絲。
他微微心驚,更強烈的感受是惡心。
那麻布卷隨搖動的水波翻了個面,是一具面色紅潤如生的“尸體”,枯瘦的臉龐絲毫沒有被水漬泡過的痕跡,卻讓謝清云感覺很熟悉。
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