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南方小國不對。我大徽雖居戈壁之南,卻已封疆萬里,國中富庶殷實,有萬邦來朝。爾等鬼方蠻夷,久居苦寒之地,出入不過千里荒原,何以如此自信,稱我為南方小國?
其三,恩敬之辭不當。我大徽乃禮儀之邦,德化海內,仁愛四方。但我國崇尚禮上往來,對于不知禮儀的粗俗之輩,自然毫無敬意。
——用坊間通俗話說:你是什么貨色,我就給你什么臉色……”
話至此處,眾臣中已經起了一陣哄笑。
沈稷略顯滿意地望著野利千瀧,問:“聽懂了嗎?這才是學問。你們鬼方為什么千年來只能在北方那個破草原上盤旋?就是因為只知道打打殺殺,沒有文化。”
野利千瀧眼中怒意勃發,咬牙切齒道:“是嗎?那就等我們拿下堯京,將你徽國萬里疆土全數變為草場,到時看你的文化救不救得了你!”
沈稷閉目淡笑一下,復又睜眼道:“昨晚我還夢見馬踏鬼方王庭呢!分不清現實與做夢的人,是很悲哀的。”
“徽君果然幽默,不過,分不清現實與做夢的人,是你自己!”
野利千瀧詭異一笑,猛然頷首。
他身后的羽帽隨從忽然從袖中抖出一個三寸見方的錘形物,擲向御座。
沈稷的眼神微微一凝,卻沒有倉皇離座。
一名身著金甲,頭戴武士護額的英武少年擋在御座前,縱身一躍,手中橫刀凌空劈下。
刀氣過處,錘形物立刻斷為兩截,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骨碌碌落到地上。
那東西一路留下殷紅血跡,落在韓天友的腳下。
“人……人頭!”
韓天友慘叫一聲,差點跌坐在地。
滿朝官員慌亂震驚,連沈稷都焦慮地望向那顆人頭。
“四郎……”沈稷向金甲少年略有示意。
四郎走下臺階,撥開慌亂的人群,半跪于地將那顆人頭檢查了一番。
他喉中微哽了一下,正聲道:“是北策軍元帥——張鶴。”
朝堂眾臣開始竊竊私語:
“張鶴元帥陣亡了?”
“那北策軍,豈不是完了……”
“……要不投降議和?”
四郎命殿前千牛衛將張鶴的頭顱收好,神色凝重地站回沈稷身邊,卻看到沈稷面色鐵青,雙手緊緊箍著御座,似在極力克制內心波瀾。
野利千瀧氣焰陡然高漲,陰陽怪氣道:
“我們國主還說了,聽聞徽君后宮獨寵一個皇后,多年來膝下也只得了一個小公主。如果徽君不肯投降納貢,待我大軍攻入堯京后,便將你的皇后納為大閼氏,公主納為小閼氏,共侍床笫。”
大殿內,眾臣如芒在背,都噤聲不言。
珠冕之下,沈稷眼中閃過一絲幽寒光芒,他慢慢從御座上站起來,一步步走下臺階,來到野利千瀧面前。
野利千瀧透過閃動的珠光,看到沈稷眸中有時隱時現的火舌,壓抑卻熾烈。
他每向野利千瀧靠近一點,眼中的火光就滋長一分,那種欲燒盡一切的怒氣讓野利千瀧膽寒地退卻了兩步。
為了不讓沈稷再逼近自己,野利千瀧強制讓自己鎮靜下來,道:
“徽君可要考慮清楚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切切權衡輕重,不要一時沖動,遺恨千古。”
沈稷果然停了步,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淡笑。
忽然,他拔出腰間利劍,大袖一揮。
野利千瀧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喉中飚出熾熱鮮血,濺在沈稷的臉上、袞服上,又在大殿上灑下一層血雨。
沈稷依然淡笑著,饒有滋味地舔去唇角的鮮紅。
他冷冷地掃視了殿內群臣,低沉開口:“我大徽只有戰死的皇帝,沒有稱臣的國君。誰再私談投降之事,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