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才略帶點疼惜問道:“你為何不能像誠王那樣,開心一點,單純一點呢?”
她淡淡一笑,卻又馬上收斂表情,輕抬下頜道傲然道:
“在皇家,太過開心單純,都是拖累。信樂決不會成為皇兄的拖累!”
沈稷默了片刻,眼中的光彩卻在微微流轉,一道冷風從殿外襲來,瞬間將殿上的燈火壓得有些暗沉。
他垂眉沉思了片刻,終于開口:“你想干什么?”
信樂慢慢地抬起頭,低聲道:“皇兄只用看就可以了。”
幽暗中,她的眼中燃起一團烈火,刺眼得讓沈稷都微微壓低了眼瞼。
翌日乾極殿
御座之上,沈稷表情木然。他輕輕打了一個哈欠,略略歪著腦袋,望著下方那些窺視著自己表情的眼睛,許久才道:
“范恒的奏章,朕收到了,你們覺得如何?”
片刻沉寂之后,有一人躬身而出:
“臣吏部侍郎張啟翰,贊同范恒元帥的請求。魏王德才兼備,雖有小過,然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今魏王之德,街知巷聞,若能讓其復朝輔佐陛下,天下軍民必然感激陛下的仁德英明。”
沈稷斜倚在御座上,似有些困倦地微瞇了眼,一線目光卻落于張啟翰的官服上,他嘴角似笑非笑,讓人無法揣度心思。
“臣禮部尚書丁醒,贊同范恒元帥的請求。魏王深受先帝器重,為人恭謹勤勉,知國事、憂萬民,曾為一代賢王楷模。雖有心懷不軌之人頗多誹謗,但蚍蜉難撼大樹,軍民皆能辨良善。請陛下早日讓魏王復朝,也能安定軍民之心。”
“臣刑部員外郎附議……”
“臣兵部司馬附議……”
“……”
沈稷玩味地望了一眼半朝下跪的臣子,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色。
此刻,忽然有一人走出朝臣之列,站于大殿正中:“臣工部尚書洪采沉,不贊同范恒。”
沈稷撇了一眼洪采沉,淡淡道:“這么多人都贊同,你還有什么意見?”
洪采沉正色道:“魏王雖在禁足,卻依然奢華靡費。近年新造的魏王府外飾樸素,內部卻有金玉龍柱,實屬違制。像魏王這樣外沽名于天下,內包藏野心的暗室之人,怎可以一王之尊立于朝堂?”
洪采沉說罷,竟然掏出幾張畫卷,畫卷上正是魏王府全貌,其中每項違制之處,都被一一圈點出來。
眾人看過,紛紛無語。
“臣戶部度支郭子畏,亦不贊同范恒所言。近年來,魏王雖在禁足,用度卻從來不曾削減,甚至向陛下索要‘金鱗’這樣昂貴的茶葉,陛下雖然念在手足之情一一滿足,但魏王作為罪臣,實在不應提此無理要求。”
“臣兵部……不贊同范恒……”
“刑部……不贊同……”
這些反對范恒的人,個個手中握有證據,縱然贊同的人多,卻說不過落在筆尖紙上的實證。
沈稷似乎真的倦了,他懨懨地捂住嘴打了一個哈欠,嘴角卻在掌心背后微微上揚了一下,數年來,他已經很少能看到這樣的好戲了。
他的目光轉向乾極殿后一個陰暗之處,淡然莫測的表情中透露著一絲愉快,鳳釵搖曳的微光一閃而過。
在紛紛擾擾的爭吵中,沈稷宣布退朝。
片刻后,信樂公主在乾極殿與沈稷相遇,她微微低首,向御駕行禮。
沈稷淡然而過,心中卻想著昨日最后的對話:
“皇兄所憂者,是范恒手中的十五萬南策軍無人能夠牽制?”
“如今西塞軍和北策軍都未恢復元氣,范恒自然不能輕視。”
“沒有關系,皇兄,范恒……很快就不足為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