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星辰閣第一層,此處存有許多千年前的山水長卷。
四郎站在《千里江山圖》前品味許久,從層巒疊嶂的起伏群山,到煙雨縹緲的魚米之鄉,山河萬景悉數入畫。
陳小貓感嘆:“千年之前的江山就是如此壯美俊秀壯美啊?”
“嗯,那一朝叫做隱宋,是一個溫和且充滿想象的時代,士子們的詩詞和畫士的長卷都很不俗。”
四郎又帶她移步到另一幅市井畫卷前。
“這城樓好熟悉……竟然是堯京?”
四郎微笑:“這是千年之前,清明時節的堯京。”
“那時的堯京就已經這樣熱鬧了?這是太液池,這里應該是靜廬……”陳小貓驚喜雀躍,在畫上尋找每一處自己熟悉的地方。
四郎略有感嘆:
“確實如此,堯京已經繁盛了千年,在這片土地上,我們的文化與血脈傳承從來未曾斷絕過。”
陳小貓贊同:“看來,幸好我們打跑了鬼方,將這千年京都守得完好,否則不知如何向后人交代。”
四郎轉頭深深凝望陳小貓,低語道:“幸好有你。”
陳小貓微笑低首,輕輕抓起四郎的手,二人眉眼間都是笑意。
上至星辰閣二層,是一些過往大文士們的詩詞,有的濃艷,有的婉約,也有一些豪邁之作。四郎一面看,一面給陳小貓講些詩詞中的典故,偶爾憶起風雅優美的文士故事也講給她聽。
陳小貓雖然所讀詩書不多,卻極有悟性,詩中意境一望便知,二人品嚼許久,興味無窮。
三樓四樓皆是書法曲譜,二人一路也看過去,直到來到星辰閣五樓最高之處。
此處極窄,僅能容二人錯落行上二三步,四面皆有風窗,開敞明亮。臨窗眺望,可以將堯京風物盡收眼底。
室內中央,供有一方名人真跡。四郎立在那真跡前,沉思良久。
“四郎是特別喜歡這幅真跡嗎?”
四郎神思已遠,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沒有回頭答小貓的話。
許久,他才轉身,眼中有些悠遠之意:
“這位詩人,也是一位將軍,他曾率數百人,將夷人驅逐出千里河疆,只是在他那個時代,他所渴望的九州同一終究未能實現。他一生所作之詞有八百多首,有少年意氣,有熱血風骨,也有婉約深情。每次讀到他的詩詞,我就能看盡他的一生,他是那樣鮮活熱烈的生命,是這世間的一抹華彩,可在晚年,他也會悲嘆:可憐白發生。大約這便是最真實的人生吧!”
陳小貓靜靜聽著,她的四郎一向寡言,此刻卻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原來他對這世界的體悟那樣深刻而敏感,只是,他表露得很少很少。
四郎說完,又恢復了沉靜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道:“小貓應該,不一定感興趣吧。”
“我懂的。”陳小貓言語溫和。
“因為我也曾聽著一人的故事入過神,會想象他的情緒,他的渴望,還有他在面臨那些復雜而重大的決定會有怎樣的眼神。很多人聽他的故事只是圖個熱鬧豪氣,可我似乎能從那些紛繁的絮語中看到他的人生。
只是,我比四郎幸運一些,我的生命終于可以與他交匯,日日與他相守,參與他的喜怒哀樂,聽到他的心跳、他的笑聲、他的嘆息。這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
長久沉默中,二人憑風高樓靜靜依偎,心靈深處的隱秘與情緒緩緩釋放,無聲無息合流,如汩汩清泉彼此交匯滋潤。
日暮,兩杯熱茶飄出裊娜的清煙。陳小貓將蓮蓉月餅切成小塊,二人口中蜜甜,眼中有彼此。
皓月映入院中的蓮缸,幾尾小金魚正在無聲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