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以主位之尊,宴飲之時向眾人展示才藝的道理?
荒唐!
不成體統!
沒見過世面。
待四郎將自己的畫作拿出來傳閱眾人時,立刻便收獲了源源不絕的贊嘆:
謝公子天才,難以企及!
謝公子栩栩如生,筆力渾厚啊!
我冥界又多傳奇畫圣!
待眾人無腦夸成一片,陳小貓臉上也覺有光。
四郎被眾人夸得狠了,便有些接不住,對陳小貓道:“其實,也有美中不足。”
陳小貓不贊同:“夫君謙虛了,這畫這么好看,怎會美中不足?不信,你問鄭呂君!”
“嗯,對。我雖不善字畫,但看著這幅《寶駿百媚圖》倒是比《寒山秋雨圖》都絕妙了百倍,謝公子是今時大才。”
鄭呂克又毫不留情地贊賞了一通,反正這對夫婦如此浮夸,真話假話都分辨不出的樣子。
“不不,還是有遺憾之處。鄭呂君可看看這馬的眼睛。”四郎將畫傳到鄭呂克手中。
鄭呂克心中無奈,卻笑得自然,仔仔細細將那寶馬的眼睛看了遍:“似乎,光彩略有不足,但神氣已屬難得。”
“鄭呂君真是有一雙慧眼。這寶馬雙眼,古來以李奇之的點采之法最為通神。
可惜,這方法每代只傳一人,也不輕易現世,就此隱沒了。
我畫這馬時,反復臨摹過李奇之的《馬踏金彩圖》,卻始終未得神韻。”
四郎說到此處,眼中盡是遺憾。
鄭呂克心不在焉,順口道:
“確實可惜了些,若能尋得李奇之的傳人,與謝公子珠聯璧合完成這幅圖,必成世間佳話。”
陳小貓眼神不解:“鄭呂君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鄭呂克疑惑。
四郎道:“你們鄭呂氏的鄭呂秋,少時便得在李奇之第九世孫的門下學習。
李奇之傳到這一代,竟然沒有后繼香火,就將那點采之法傳給了鄭呂秋。”
宴席之上,眾聲寂然。
此事敏感非常,卻被這對夫婦以這樣的方式提了出來。
鄭呂克面色沉了下來:“鄭呂秋現時是戴罪之身……”
“我知道,他干點什么不好,偏偏要去貪賄。這種人,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不提他,諸位繼續。”陳小貓說得輕描淡寫。
四郎頓時蹙眉,將頭偏向一側。
陳小貓又用手肘去碰了兩下四郎,四郎不但不理,還伸手一揮,將桌上的杯碟掀得稀里嘩啦。
變化來得如此突然,一時間眾人又都屏息噤聲。
她分明強忍了眼中委屈,無奈道:
“既然夫君難得求我一次,這樣吧,先把鄭呂秋借出來供你學習幾日,待學會之后,再還回去。”
下首一名官員立刻言道:“靈尊,這樣做似乎不妥。”
陳小貓冰冷呵斥:
“什么妥不妥?鄭呂秋既然身負絕世傳承,我夫君借出來用幾天哪里不妥?如此規例歷代皆有!”
又是一陣沉默,下首官員紛紛望向他們的“馬首”——鄭呂克。
此刻,鄭呂克一臉鐵青,卻沒有開口。
他本以為,陳小貓會在宴席之間向自己發難,提出重審鄭呂秋之事。
為此,他已經改好所有賬本、重新編排好說辭,甚至把那些需要串聯臺詞的人都一個個找來對了一遍。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這借人的做法,確實歷代皆有,確實沒有什么特別不妥之處可以指摘。
既然這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為了鄭呂氏的威嚴——那人,必然活不過今晚。
他厘清思路,淡笑道:“靈尊所言即是,我們馬上告知晦幽之獄,明日將鄭呂秋送來。”
陳小貓似乎還沒從夫君的盛怒中緩過心情,苦著一張臉,點頭道:
“不必勞煩你們了,我已經讓月禮提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