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風中,那魂魄微微抬頭:
面容干瘦如紙,雙眸完全被黑色戾氣占據。但她輪廓溫婉,眉目仍能看出幾分清秀。
相傳,早逝的張夫人姓韋,閨名已不可考。
韋氏的父親曾一度官至右相,在北徽炙手可熱。
張昔以一介書生入京為吏,被韋右相一眼相中,將女兒許配于他。
丞相之女,下嫁小吏。
韋氏卻從未嫌棄張昔,還不斷給予他支持與鼓勵。
此后,二人琴瑟合鳴數年。
張昔不善經營,夫婦兩人一度貧窮到需要好友接濟度日的地步。
即使如此,作為丞相千金的韋氏仍然溫柔和順,與夫君同甘共苦。
直到二十八歲那年,她陪著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在貧病交加中死去。
此后數十年,張昔為韋氏寫下數十首悼亡詩,世人讀之動容。
尤其是那一句“貧賤夫妻百事哀”,甚至打動了一朝太后。
由此,他的官運亦逐漸亨通,一度登上右相之位。
這段故事,也被單小狐編入《張昔夢憶》的后記中,引得坊間小兒女們終日追思,都渴望能嫁得張昔那樣長情的男子。
此刻,陳小貓靠在四郎肩上,,將單小狐上下打量一番,問:
“這故事讀起來總覺得有些漏洞。
世間大才子那么多,韋相為何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小吏?
既然這么愛才,為何女兒女婿生活貧苦,也不接濟一下?
你是不是收了張家的錢,所以隱瞞了諸多細節?”
單小狐一臉委屈,道:
“我并不缺那點錢……”
陳小貓望了一眼韋氏的魂魄,問:“那這是什么?你倒講個清楚。”
被陳小貓逼問一陣,單小狐終于開口:
“這張昔后來娶的妻子,為他生了兩個兒子,二公子無意中救過我的命。
我便答應他,要幫他一個忙,他也才道出韋氏夫人死去的一些隱情:
張昔與韋氏相識于上元節花燈會,二人可算一見鐘情。
雖然韋相爺十分反對,但韋氏誓言非張昔不嫁。
婚后,張昔數次要求韋氏幫他向韋相爺求官,但韋相爺可能厭惡他的品格,都一應拒絕。
再后來,韋相爺失了勢,張昔便四處求官討生活,很少再回到他與韋氏的家。
韋氏為了張昔決絕地拋棄了一切,卻終究落了一場空。
二十八歲那年,她貧病交加,抑郁而死。
死前,她曾念著希望再見張昔一面,卻遭到拒絕。
她由此怨氣纏身,成了一個厲鬼,附在舊居的一柄木梳上。”
聽了韋氏的遭遇,四郎不由雙眸微垂。
陳小貓猜到:他定然又想到長公主與謝鎮麟之間的涼薄婚姻,為母親孤獨的一生感到難過。
她輕輕握住四郎的手,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從掌心傳遞給他些許溫暖。
“那倒奇了,這張昔后來又怎么成為被人追捧的一代情圣的呢?”陳小貓繼續追問。
單小狐也不由一絲低嘆:
“后來老皇帝賓天,新皇登基,對太后至孝。
這太后最喜長情之人,任用官員時,都要著重考察。
張昔不知何處來的靈感,隨手寫了許多悼亡詩。
幾年之間,堯京便家喻戶曉。
詩集到了太后手中,太后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