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陳小貓懶洋洋躺在四郎懷中,提起薛氏之才,也十分欣賞:
“當日她寫出《融夷十二策》,我就覺得她確實剛柔并濟,兼有治世之才。
所以我才幫她投書給陽曦公主。
陽曦公主雖有驕縱之名,卻喜歡有才的女子。
在她的護持下,相信薛姐姐定有用物之地。”
半年中,陳小貓與四郎一邊留意薛氏在西蜀國朝廷境況,一邊游遍峨眉、青城等縹緲名山。
又一年大雪紛紛而下,二人來到西嶺雪山。
極目之處,萬山茫茫,雪霰如霧。
陳小貓道:
“四郎,我在《凡城增記》中,見到您恩師南風羽與大皇帝的沈稷的故事。
書中有一段,寫的應該是三十多年后,徽國大敗西蜀國。
西蜀從此向徽國稱臣納貢,但您的恩師卻從那以后不知所蹤。
大皇帝再游西嶺雪山時,只剩一曲冷琴空對茫茫白雪。
我記得,有一日在堯京東院,你看了書中記載的恩師與大皇帝的緋聞,生氣得差點把書扔掉。
但我……總覺得恩師與沈稷之間并非無情呢。”
她小心翼翼地望了四郎一眼,只覺他眼神中劃過一絲蒼涼。
寂靜之時,有白絮落在他睫間,瞬而化為一粒晶瑩,飄落于風中
——如一許沉默嘆息。
“恩師與先帝,一生隱忍,一世遺憾。
或許到最后,他們自己都分不清,彼此間是否還有男女之情。
但他們數度馳騁天下、同生共死的情感,恐怕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愛。
我自幼,便常常見到朝會之余,他與她總會在一片開闊處單獨分析幾句朝局。
兩人總是相隔七尺有余,語氣平靜而思量長遠。
許多國家大政,都誕生在那樣的對話中。
偶爾,看到他們悄望對方的眼神,我總有一種錯覺,似乎他們天生就是一對。
但那七尺遠的距離,就如天塹橫亙在他們之間,似乎再也難以逾越。
我想,他們一定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
那種感情絕不庸俗,我不希望他們之間的情感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聽了四郎的話,陳小貓忽然體味到一種無法言說的感傷。
像是哽在喉中,又沉沉擠壓在心間,最后只剩一聲綿長的嘆息。
她輕輕偎在他懷中,低語道:
“若這一生,無法在一起,又無人可以代替。
他們一起走遍了四方河山,也算是微微填補了遺憾吧。”
四郎眉目含笑,又垂眸凝望陳小貓許久。
陳小貓見他眼中有一絲慶幸意味,也會心而笑:
這人間,他們是少有的幸運一對,縱然經歷那么多波折,如今想來,也十分值得。
幸運如斯,怎能辜負這絕美光景?
她閉了雙眼,待他以微涼雙唇吻過她溫軟眼瞼、瓷滑的臉頰、精致的小鼻尖,最后與她雙唇交融。
點點細雪沾上唇尖,被滾燙的魂魄剎那融化,在發膚之間濺起驚心動魄的火花。
她與他微微顫栗,在迷離的魂火間共醉共情,每一聲急促呼吸都寫滿深深的愛意。
天地潔白一片,無分涇渭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