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白日的疲憊,同伴們紛紛倒頭睡去,放心地將睡夢中的安全交到了周楓手上。
就連燭也收斂了一身的火焰,縮到了宋恪禮搭的灶臺余燼中。
除了遠處那一道接天連地的巨型火柱,整個世界都仿佛沉到了萬米深的海底一般,黑暗而死寂。
“在想什么呢?”林湛披著一張毛毯,坐到了周楓身邊,輕聲問著。
接過林湛遞過了另一張毛毯披上,周楓稍稍感到了一絲溫暖,“我在想,野外怎么這么安靜。你怎么還不睡,第二班才是你。”
“太早了,睡不著。”林湛喝了一口熱水,又將水壺遞給了周楓,“我聽說,以前鄉間的夜晚是很吵鬧的。蛙聲與蟲鳴不斷,熱烈而動人。”
沼澤的夜晚濕冷而粘膩,在不能生火的情況下,一口熱水正是周楓所需要的。
只可惜為了保證清醒,不能以烈酒驅寒。
“動人未必,以前只覺得他們擾人清夢。如今沒得聽了,卻莫名有些懷念。”周楓喝了一口熱水,語氣中略帶懷念,“話說回來,要是如今那些蟲子再突然鳴叫起來,還怪嚇人的。”
想起了白天被吸血蚊追殺時的狼狽,林湛也笑了,“是啊,想必若非是在災難中滅絕了,如今那些蟲子恐怕都進化成可以將人類作為盤中餐的恐怖存在了。
“你說,為什么以前沒覺得這么多蟲子這么可怕,也不見它們對人類多有惡意,怎么突然間就都成了殺人惡魔了?輻射還能改變心智嗎?”
又喝了一口熱水,感受著一線暖流從喉頭直到腹中,周楓稍顯滿意地嘆了口氣,呼出一片白霧,“未必。我是說,輻射未必改變了它們的心智,或許在之前它們就早看人類不爽了,只是因為力量懸殊,一直沒有辦法施行切實的行動罷了。”
想了想,周楓又道,“或許原本夜里的蟲鳴,就是它們表達不滿的方式,如今只是換成了更直接一點的方式罷了。”
“挺有道理。”接過周楓遞回的水壺,林湛笑道,“恪禮說得沒錯,你有時候還真他娘的像個哲學家。”
“我?別逗了。我只是喜歡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罷了。”周楓又將毯子緊了緊,“我說,你要是實在睡不著,就來替我值第一班夜吧,等會兒再來叫我。”
“額……”林湛看著周楓的眼神,面露無奈,“那好吧,我來替你……”
話還沒說完,周楓便站起了身來,彎腰拍了拍林湛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道了聲謝。
感受著耳邊的暖風,林湛嘴角翹了翹,“沒事,你去睡吧。”
聽到身后周楓倒地睡下的淅淅索索,林湛再也沒能忍住地打了一個巨大無聲的哈欠。
扭了扭脖子,林湛對著還帶著余溫的水壺又喝了一口,開始認真地守起夜來。
一夜再無話。
第二天一大早,好睡了一夜的周楓便睜眼醒了過來。
在短暫的迷茫之后,周楓便感到了憤怒。
帶著一腔怒火,他找到了同樣剛剛起床,正在收拾行囊的林湛。
“不是說好了我來值第二班的嗎,你怎么不叫醒我?”
周楓不愿意被人視作拖累,更不愿意受到不應有的照顧,林湛如此做,不是等于將他視為與博士一樣需要照顧的弱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