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志疆翻了翻上衣口袋,把里面所有的錢掏出來,一共十五塊八毛七分,塞進田老頭手中。
“爹,兒子就這些,你拿去給姆媽買點好吃的。”
“咳咳!”
杜長華在一邊兒拼命咳嗽使眼色,“咱家今年的種子還沒買,下半年的地咋種?就顯擺你有錢了!”
田老頭捏著一把毛票,手抖了抖,艱難地張嘴,“老五,這、這點錢不夠。你姆媽身體好轉了,醫生說再做幾天治療就能回家,讓、讓交費兩千。”
田老頭話音剛落,杜長華手上的掃把直接摔在地上,“啥?還要交錢,這才多久兩千塊錢就沒了?我們三家賺錢的速度都趕不上姆媽一個人花錢的速度。”
田老頭低著頭,死死攥著手心的錢,“老五,打小我跟你姆媽就疼你,這病能治好,只要再交兩千塊錢,你姆媽就能好起來,我們兩生養你一場,總比這兩千塊多吧。”
“哼!爹你可說笑了,生養一場跟錢沒法比,你說生養志疆一場,但志疆七八歲的時候不就可以下地干活了嗎,十幾歲更是壯勞力,他早都自己養自己了,欠你的就這條命。
田志疆,我勸你拿刀子抹了脖子算了,把這條命還給你爹媽,也算是全了你自己的孝道,別連累的我和孩子都活不下去。
長這么大我還頭一次見到,七十歲的老太太,花好幾千塊看病,誰家看得起,又不是干部家庭,自己兒子沒錢,咋地還要逼死兒媳婦那!”
兒媳婦的話太難聽,田老頭終于坐不住了,可老婆子還在醫院等著救命錢,田老頭一把攥住兒子的手,老淚縱橫。
“志疆,算爹求你行不!你想辦法借點錢,給你木姆媽把病看好,那是你姆媽啊,你小時候她多疼你,過年給你們幾個分糖,她總會偷偷給你多留幾顆奶糖,你都忘記了嗎?”
田志疆內心不忍糾結,可看到媳婦一張寒冰臉,想起媳婦說的話,努了努嘴,說出的話變了。
“爹,現在我結婚了,我也有一大家子人要管,家里幾張嘴要吃飯,上次那五百塊錢拿出去,下半年買種子的錢都沒了。
姆媽她年紀大了,醫院當然希望你一直住下去,跟你說要不了幾天就會好,可實際上,咱們耗不起啊!
我看不行,您還是把姆媽接回來吧。”
田老頭瞪大眼睛,內心從驚愕變成絕望,這就是自己跟老太婆疼了幾十年的兒子,他現在讓老婆子回來等死,將來自己生病了,能指得上誰。
“好,好!老五,我跟你姆媽真是白疼你了!”
兩滴老淚落在地面上,迅速被干涸的塵土包圍,立刻消失不見,田老漢頭也不回地走了。
“爹,三哥家條件好,要不你去問問三哥。”
老三!田老頭壓根不抱希望,老三又奸又滑,三兒媳婦一點虧不吃,讓他去求他們,只會白白丟臉。
可田老頭心里的火沒地撒,讓他火急火燎,雙腳轉了方向。
……
“姆媽,過兩日我要去趟魔都。”
正在曬長豆角的張春花,驚得豆角掉了一地,“啥,去魔都干啥?不行,你這么小怎么能一個人出門!學校已經開學了,你去好好念書,不念坐在那也好,聽話!”
“姆媽,我去過魔都了,再說不是我一個人,還有霍啟東,到了魔都有景綸襪子廠的廖叔叔接站,你就放心吧,要不我每天給你拍個抱平安的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