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見我不說話,竟然真的起身去拿放在角落里竹條,朝著我走過來。瞧那嚴肅的架勢,我嚇得跳了起來,眼珠子骨碌碌盯著娘手中的竹條。
冷靜!冷靜!冷靜!
好漢不吃眼前虧,只有傻子才會吃眼前虧,而我又不是傻子。
“娘,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以后我都不會亂說話了,娘……”我努力擠出兩滴咸咸的眼淚,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咬唇嚶嚶啜泣著,娘果然心軟了。
以前我每次闖禍,娘好幾次都氣得拿竹條到處追著我打。可每次只要我擠出那么兩滴咸咸的眼淚,再假裝服個軟,認個錯,娘就心軟了,不舍下手。
這招屢試不爽,今日仍舊如此。娘最終還是不忍心下手,背手繞著桌子轉了一圈,嘆了口氣:“坐下來吃東西吧,今天是圩日,要去進城的話要趁早,晚了我就不允許你去,危險。”
“你真的不打我?”我試探著問。
“不打。”
“不騙我?”
“我何時騙過你?”娘哭笑不得。
“好吧,我相信你。娘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最漂亮,最溫柔,對我最好的人。”我說得一本正緊,臉不紅心不跳。娘‘噗’一聲笑了出來,:“馬屁精。”
吃飽喝足后,我正準備開溜,卻被娘叫住:“雪兒,你叫上隔壁家初夏一起去吧,她比你大兩歲,辦事比較穩妥,有她陪你,我方可放心。”
“好,我這就去叫她。”我咧嘴沖娘傻傻一笑,就往村頭一路狂跑。
自打我記事起,就是那種玩世不恭、頑皮搗蛋的熊孩子。我的性格,興趣,愛好沒有一樣跟女孩子掛鉤。其他女孩子不敢做的事情我都敢做,比如爬樹,攀巖,打架。于是乎,我娘為此頭痛不已。
我才不要同李初夏一起進城,以前每次跟她在一起,她總要管這管那。這不許去那不許去:這不能玩,那不能玩,實在是無聊至極。
李初夏的祖父與我的祖父是拜把子兄弟,因為這一層關系,我們兩家一直來往都親密。
李初夏性子像極了她娘,迂腐封建,食古不化。整天把那套酸得掉牙的說辭掛在嘴邊——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女子應三從四德,站有站樣,坐有坐相……于是每每她看不過我所做之事,總要絮絮念我:
“完顏雪,你瞧瞧你自己走路大搖大擺,那點像個姑娘家,說你是個粗野莽漢還差不多……”
“完顏雪,你竟然想去賭坊,那種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的地方,是咱們女孩子能去的嗎?不行,我要告訴你娘,讓她好好說道說道你……”
“完顏雪,你居然跟男孩子打架,你不曉得男女之間授受不親嗎?這是禮制……”
光是想想我就覺得頭痛,更別提讓我跟她一同進城去趕圩。正當我大汗淋漓、氣喘吁吁趕到村頭時,狗子正坐在桂花樹下的大石頭上朝我招了招手。
我一走近,狗子從頭到腳將我打量了一番,一臉鄙視:“豬雪,才幾天沒見,你竟然比之前長得更胖,你長得這般虎背熊腰,神似母豬,將來誰敢要你?”
我毫不猶豫地回敬他:“我胖起碼我有力氣,反倒是你,瘦狗——”我頓了一頓,接著說“你看看你自己,渾身上下沒二兩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賭你娶的媳婦天天虐待你,一拳頭打得你滿地找牙。”
狗子原名叫黃大鵬,因為他的爹娘希望他能像大鵬鳥,可以展翅高飛,有所作為。但是他自從出生后一直體弱多病,有一回病得幾乎要了他的性命。在我們老百姓中,有這么一個說法:孩子名字取得越賤,越容易養活。狗子的爹娘斟酌再三,決意將大鵬改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