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樹下坐下。
“消逝得無比徹底,什么也沒給我留下。”
風在此刻吹起,像是什么遠道而來的使者,它捧起沐鳶飛的臉,拉起她的手,捏著她的衣襟,像是要牽引她去什么地方似的。
她跟著它走著,風到了一個地方便停了。沐鳶飛往四周瞧去,一片黑黢黢的地面,她有些不敢放棄,低下來更仔細地搜索,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看到了一束枯萎的植物——有很多或匍匐于地、或直指蒼天的枝條,細瘦枯黃的葉子耷拉在上面。
她覺得都有些眼熟,用鏟子小心向下挖去,不料想竟帶出許多細小的已經成熟的種球來——
這是。
“粉白桃之輝。”
沐鳶飛想笑,眼淚卻滾下來。她再往前看去,更有著了不得的發現。原來面前的這一大片,竟都是已經枯萎留球的粉白桃之輝。這里,是粉白桃之輝的花海!
雖然花早就謝了,連葉子都枯萎了,一片衰亡之狀,但誰能說這片花海已經死了呢?它的下面結著滿滿的種球,只待時機合適,來年,這里又將延續一片美麗的、生命的海洋。
“等會……”
衰亡……并沒有死……來年……開花……
沐鳶飛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她顫抖著捧起手中花朵的種球,跟著淚珠不停地奪眶而出,強烈而復雜的情感壓得她一時說不出話,在沉睡的粉白桃之輝的花海前,她無聲地慟哭起來。
……
一直到睡覺前,帕特里夏發現沐鳶飛都還沒回來。
她有點兒擔心,去附近的區域仔細搜尋過一回,但沒什么發現。她知道阿鳶一定是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會不會迷路啊?”
她擔憂著,卻又相信沐鳶飛不會,但又不可避免地自我懷疑和猜忌著。終于,在她決定要往更遠的地方去尋找的時候,沐鳶飛回來了,她看上去很是疲憊,一臉精神被耗盡,什么也不想在意的模樣。饒是如此,她放下那個裝滿種球的小布袋時,還是很注意地放在了一個平坦的地方。
“你回來了。”帕特里夏趕忙迎上去,她抽出椅子讓沐鳶飛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給她。
“這是你帶來的嗎?你找到新的種子了?”
“嗯。”
帕特里夏小心地打開布口袋,輕輕地從里面捏出幾粒種球。
“這是什么?”
“……一種草花。人們通常會叫它們為三葉草,事實上,三葉草應當指的是另一種三片葉子的植物,其名為白車軸草。”沐鳶飛喝了一口水,“而這種,叫做酢漿草。如果你咬上一口它的葉子,你會嘗到一種酸酸的味道,酢漿,就是酸漿的意思。”
“哦……那這種會長出三個葉子,然后味道嘗起來如同酸漿,是嗎?”
“這種……酸不酸我倒不知道,但它不是三個葉子的,不過它也是酢漿草的一種。”
沐鳶飛凝望著那小小的種球。
“它有個動聽的名字,叫做粉白桃之輝。”
“粉白桃……之輝?”
“嗯。它的花很漂亮,不知道現在是不是種植的季節……”
哦。
沐鳶飛突然想起來。
現在已經沒有季節之分了。
“以前,我都是等著天氣涼下去,這些種球自己就會冒出芽來,告訴你,它們可以種了。現在的話……我們就直接種吧。”
“好哦。”
“對了,帕特里夏。我今天還發現了一片由粉白桃之輝組成的花海。”
“真的嗎?”帕特里夏驚喜地呼叫出來,她從沐鳶飛說這種花很美麗時,就很期待粉白桃之輝的模樣了。
“是的。不過,是枯萎的狀態。”
“啊……”
帕特里夏的熱情好像被澆了一盆涼水。
“不過它們的種球很飽滿,也很健康。我帶了一些來。我想時機合適的話,花海會再顯現的。”
沐鳶飛微微地笑了。
一如生命,也有再來時。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