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不敢接話,倒不如說不知如何接的下去。要說不是,看班鑰蘭不快的神色,顯來就是無端起刺,任憑他們再有理也是說不清的,但要說是,不就等同將班鑰蘭歸同雜耍一類了!
要說這一陣仗還是大夫人特意安排的,她一早打聽到班鑰蘭喜好排場,睞于鋪張,因而特找人請來鼓隊,買來炮竹,以討班鑰蘭的歡心。而雖設了圍幙,卻并未攆逐閑人,也只為圖個娘娘回省的熱鬧與側目罷了。
可她哪里知道班鑰蘭回府的真正原因,如此一來,便是正中了她忌憚的下懷。
站在后面的二夫人悄悄低下頭,自心里偷笑起來,一直都是受著大夫人的委屈,如今看到大夫人吃癟,她心里真是說不出的舒爽痛快!
聽到這里,徐公公立刻走到人群前,揮著衣袖尖著嗓子喊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眾人見狀失了興致,紛紛散去。大夫人原本受了班鑰蘭委屈,心中甚為不快,但還得強揚著笑臉迎上去。
“快都別站著了,進來吧。舟車勞頓,通州到這里路途想來一定很久,來,心兒也快進來!”
說著,伸手喚了喚遠處的班楚心,這時眾人好似才注意到馬車旁的那倩身影。
班楚心幽幽立于原地,眸球烏靈閃亮,微睇綿藐,卻隱隱帶著幾分不易覺察的冰冷。周遭的烈陽將其皮膚映的通亮,仿若盈薄的宣紙,隱沒了血色,只清晰了那雙眸子,幽如墨色,深沉無底。
班楚心迎著大夫人慈意的笑容,盈盈笑了,眼中墨色沉沉如距,“是啊,回來的路,真是太久了。”…
進了府,班鑰蘭由大夫人一路引著,穿過無數個抄手游廊,向府中內堂行去。
當下正值槐月,府內雖不見奇花熌灼之貌,但其景致卻也別有洞天,園中隨處可見白石崚嶒,山坳樹杪。行進數步,迎面可見山石曲洞,引泉而入,取其立身安脈之寓。其中微露羊腸小徑,直通幽處,兩邊奇草碧藤愈加蒼翠,牽藤引蔓,垂累可愛,穿石繞巖,努力的向上生長。
一路上,到處都有斂息頷首的丫鬟立著,向儷妃行禮。班楚心跟在后頭,靜靜看著,這掠過眼前的一切,這山,這水,這屋檐,這游廊,還有這一張張下人低首的面容,無一不和上一世的記憶重疊在一起。
仿佛兩張殘破的畫卷,慢慢的,重合著,最終映出它璨然瑰麗的面容。
再進數步,漸向內院,視線忽的闊朗。青磚鋪就的大院里,可見四面環繞的開間,皆是布局規整,工藝精良。班鑰蘭徑直走了進去,有丫鬟掀了簾子,小心提醒著班鑰蘭當心腳下門廊。
會客的正堂很是寬敞,四周圍著雕木漆椅,其上刻著的仙鶴歸海十分逼真,委實靈動。再看堂中零設,皆是名手雕鏤,或名器,或博古,一槅一槅,讓人直覺眼花繚亂。環顧望去,是難掩的富麗堂皇,大家風韻。
班鑰蘭自是被讓到了上座,班冠文及大夫人按論坐在了下首,再靠后的依次是二夫人跟三夫人了。
班楚心隨著也進了堂內,可定睛一看,眾人皆已落座,滿堂衣影疊囀,圍坐一堂,卻是已沒有了她的落席之地。班楚心默言不語,淡淡望了眼端坐主位的班鑰蘭,站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