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韶年苑奉茶過后,班楚心便得了入得堂內的準許,明著說是日日來請安,但老夫人卻并不常得見,因而班楚心日日來此的主要事情,還是來哄著獅子貓。雖說老夫人對其的態度并無太甚改變,但并不會如此前一般,閉簾不見,涼著班楚心的臉面。
僅這小小的改變,便足以讓班楚若十分眼紅了。
她幾番尋去自家大姐,想讓班楚嫣教訓對方一下,以滅班楚心的銳氣,可每次都被班楚嫣淡漠如水的語氣屏退了回來。
“大姐你就不擔心么!”班楚若急道:“這番下去,難免那天她會真得了祖母的心去,到那時…”
“哪又如何?”班楚嫣輕輕開口,卻不失氣勢。她緩放下手中毛筆,輕立于硯上。
案上平鋪著張宣紙,其上提筆的江南春一詞,字字顏筋柳骨,行云流水,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出自一名十六歲少女的手中。
班楚嫣輕輕捏起案上宣紙,細細打量,慢慢的,卻是皺起了眉頭。很顯然,她不滿意。即使這副字法在旁人看來已經幾近完美,但班楚嫣還是不滿意。
班楚若在一旁暗暗打量著她的神色,不敢多話。屋內四下丫鬟皆是壓著腦袋,只依稀聽得風吹宣紙的輕響,空氣安靜的有些可怕,直到,班楚嫣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我問你,班楚心手中有什么?”
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問,班楚若微微一怔,答不上來。
“你不知道?”班楚嫣輕輕一笑,放下手中宣紙,“那我們姑且先不說這個,先說說,我們手中有什么。”
她緩緩轉身,腳邊羅裙輕柔一擺,劃出了優美的弧度。
“我是班府大小姐,有父親的疼愛,有母親背后娘家強大的支持,亦有祖母的庇護,可班楚心呢,她有什么?一個被父親拋棄了的庶女,又無娘家投靠,就算讓她僥幸得到了祖母的一點喜愛,那又能改變什么,不過是浮在溺水人面前的一棵稻草,根本救不了她。”
一席話落,一旁的班楚若輕咬的雙唇,點了點頭。這一番話,言內之意,說的是班楚心,卻又何嘗不是指的她自己。
班楚若自知自己在班府里尷尬的地位,比上不足,比下也不多有余。只因她也是庶女,她的生母也只是個低賤的妾。若不是這些年她跟在班楚嫣后面,對她及大夫人惟命是從,那她的處境,也許會和班楚心一樣。
如她是大夫人肚子里出來的,如她是班府的嫡長女,那么,一切都會不同了。
“你回去吧,先不要與她沖突。”班楚嫣安然道:“記住,忍得了一時,方能安得了一世。”
話已至此,班楚若自是不能再糾纏下去,便起身告退。碧色暗織牡丹垂簾被輕輕掀起,班楚若的背影一閃而出,復被垂下的暗簾掩住身影。
班楚嫣幽然抬眸,手中宣紙被她隱隱加重的力度卷起層層褶皺。身后紫檀木雕花屏風后走出抹身影來,班楚嫣回神,轉首柔聲道:“母親。”
大夫人緩步走出,面上神色略顯淡淡,“如此便好。”
班楚嫣聽罷冷冷一笑,“母親明智,知道她沉不住性子,定會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