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楚心點頭,便聽令寶林婉聲道:“上次御苑一別,嬪妾還未及拜謝娘娘。只憂娘娘金尊貴體,恐不是我等卑微之身得以親近的。”
班楚心眉心微挑,看樣班鑰蘭還未對令寶林表現出拉攏之意,上次御苑見她出手相幫,還以為她已經聽進去自己的建議了。
班楚心不動聲色掩下眸色,心中卻是揣度。班鑰蘭行事一貫詭滑,想是要先靜觀一陣,探探令寶林的深淺,再行招攏之事。
然心中這么想著,這邊口中卻是瑩瑩笑道:“寶林多慮了,儷妃娘娘也喜寶林溫婉性情,否則那日御苑之時,也不會那般了。”
令寶林聞言輕輕笑了,一雙清亮眸子望著班楚心,“聽三小姐如此說我便能放心了。與三小姐相談果然如沐春風,難怪貴妃娘娘在席間也要稱賞不已。”
“第一次聽聞三小姐之名還是水患獻計一故,我那時便在想了,能有如此別出巧思,必定是個千伶百俐的可人兒。”
班楚心頷首笑道:“寶林過譽了。楚心那日不過不揣冒昧,蒙席上眾人不棄,勉強入耳罷了。”
這廂說罷,還未等令寶林接口,卻見班楚心言語微滯,已是略帶悵然。
“不過,說來也是可惜,那日因些緣故,楚心心中所思卻是未及述完。”
令寶林聞言微微一愣,問道:“早已聽聞戶部遞了折子,災情已轉向重建之工,還有何未曾完善的?”
班楚心頷首一笑,“并不是什么料所不及之事,自古洪災之后多發瘟疫,這也是很多受災之地的官員所為之頭疼的。”
令寶林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而后又問道:“可是并未聽聞江都那里有任何瘟災的跡象啊。”
班楚心眸色幽深,淡淡道:“現在天氣炎熱,那些遇難的尸首又一時無處安置,任由這么下去,爆發瘟疫也是遲早的事。”
令寶林蹙眉頷首,微微沉吟,“這么說,三小姐當日未述之事,便是這瘟病的預防之法。”
班楚心抬目看向令寶林,唇邊是淡淡不易察覺的笑意,“不錯。其實防預的方法很簡單,不說太醫院中諸位大人,就算是坊間醫館中的普通大夫,也都會知道。”
“《溫病條辨》中就有許多關于治療瘟癥的記載。可普通用藥法子若用于尋常病例中尚可,一旦換做此等天災,便很難顯有成效。”
令寶林聞言面有不解,“為何?是藥方難以見效嗎?”
班楚心淡淡搖頭,“并非是藥方,而是那用藥之法。”
“洪災肆虐,受災者人數眾多,最有效的方法應是在每日的米粥面食之中摻入預治疫癥的藥材。可是如今并非是瘟病爆發之際,且不說摻入藥材的吃食難以下咽,百姓們愿不愿吃。就說是藥三分毒,原本未有病癥的身體如若長時間食用如此猛藥,恐怕會有遺癥的發生。長此以往,就算抑制住了瘟疫的爆發,恐也會因此激起民憤。”
“這么說,竟是無法了?”令寶林憂慮道。
班楚心微笑,“并非沒有辦法,只看通州的官員是否肯刳精鉥心罷了。”
“安撫百姓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恫瘝一體。以百姓之痛為痛,以百姓之苦為苦。此番事項追根究底,是怕江都百姓不肯服食藥粥,那只消讓江都的地方縣官,不論職稱大小,皆與百姓同食一鍋米水。如此這般,也可打消民眾心中疑慮。”
令寶林微微頷首,淡淡嘆道:“是啊,此中關鍵還在州官身上。只是那些平素養尊處優慣了的官員們,只怕是不肯呢。”
班楚心抬眸淡淡望向她一眼,突然笑道:“瞧我,又說起這些了,終歸現在疫癥還未發生,這么說倒是杞人憂天了。”
令寶林聞言不知怎得卻是一怔,垂下眸子一笑道:“說的也是,這尚未發生的事咱們又如何說的準,盡看天意吧。”
班楚心深深凝她一眼,而后頷首微笑,“寶林相信成事在天?”
令寶林聞言抬目,眸中淡然神色與班楚心靜靜相視,“三小姐不信嗎?”
班楚心眼波將流,含笑徐徐道:“成事固然在天,可謀事…”她頓了頓,“卻是盡然相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