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測驗的時候,其它幾科都是100分,唯獨語文,填錯了兩個標點符號,考了98分。
回到福利院的時候,本來以為院長會罵自己。
出乎意料之外,院子不僅當著全院孩子的面夸獎了自己,還特意獎勵了自己一件衣服。
雖然那件衣服也是別人捐的舊衣服,但穿在身上特別舒服。
在遇見院長之前,他從來沒有體會過被母親夸獎的感受。
可惜的是,院長在顧禹上大學那一年,突發腦溢血去世了。
母親的墓,這是他第二次來。
有一段時間,天天做夢夢見母親逼著他拿刀砍小胖,一刀一刀地砍下去,小胖被砍得血肉模糊。
心理醫生治療的時候,讓他與童年的自己劃一道界線。
于是,他就將與母親生活的那一段經歷塵封在腦子里的一個角落里。
這些過去偶爾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探出頭來,窺探,且審視著自己。
母親的墓地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雖然不起眼,但卻收拾得很干凈,兩棵修剪得十分得體的松樹立在墓前。
不年不節的,卻有一束鮮艷的花擺放在墓前。
上一次離開連城的時候,本以來再也不會回到這座城市了,喝了幾兩酒之后,就不由自主地來了這里。
那個時候,在這里遇見了那個始終看不見真面目的人,墓前同樣擺放著一束花。
細算起來,母親離開這個世界將近20年了,還有人惦記著她,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1999年的那個雨夜,他瑟瑟發抖地躲在林間,母親手里的手電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一樣,發著幽靈一般的光亮。
母親的聲音好像魔鬼一樣,在雨夜中時而發出聲嘶力竭的嘶吼,時而發出低沉的吼音。
“小續,你在哪兒?你給我出來。”
母親掉下懸崖的那一刻,他一直躲在那一棵叫不出名字的樹后面。
在那之前,他在雨中瑟瑟發抖,聽見母親的聲音越來越近,然后,透過電筒的光亮,母親那一張慘白的臉在雨中還帶著一絲笑意,是嚇人的笑意。
他在內心祈禱:“千萬別過來,千萬別過來……”
大雨中,老天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
母親在這個世間的最后半句話是:“小續,你出來,我已經看……”
也不知道為什么,當母親掉下去之后,他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以后再也沒有人拿一雙探究的眼睛瞅著自己了,以后再也沒有人逼著他彈琴了,以后再也沒有逼著他擰斷小兔子的脖子了,以后再也沒有人逼著他做不喜歡做的事情了。
站在墓前,顧禹無法理解母親在他的生命當中,到底充當著一種什么樣的角色。
回到市區之后,他去了那個橋洞。
七年過去了,橋洞還是那個橋洞,那個簡易的窩棚還在,但當年那個真正的顧禹卻不在了。
這個就是妥妥的解釋了物是人非這個成語。
那個簡易窩棚里住著一位年過半百的老漢,他說他在那里住了有三年了,也不認識什么住在窩棚里的年青人。
窩棚的上一任主人,也是一個老漢,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靜靜地離開了這個人世間。所以窩棚也換了主人。
橋洞下也比當年要熱鬧許多,是流浪漢的聚集之地。充滿著別具一格的生活氣息。
顧禹突然有一種解放了的感覺,他無法想像,假如真正的顧禹一直在這里的話,他這一個假的顧禹,到底應該是何種面目來見真正的顧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