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來,環顧了一圈道:
“是啊,我是次人。”
說完,他推高了左邊袖管,露出了手臂。
手臂從中段開始,凸顯出了一片片琥珀色的鱗片,它們不是那么密集,和皮膚的奇異硬塊交錯在了一起。
韓望獲隨即笑道:
“一個連族群都沒有的流浪次人。”
說到這里,他表情突然有點扭曲:
“可是,難道次人就不是人類?
“按照這種分法,紅河人、灰語人是不是也不是人類?”
“是人類。”商見曜有一說一。
韓望獲沒想到竟然獲得了肯定的回復,一時不知該怎么往下說了。
隔了幾秒,他緩慢吐了口氣:
“其實我很能理解魚人、山怪為什么非得打回紅石集,搶占這里,雖然他們之中真正經歷過舊世界毀滅,還有家鄉記憶的應該沒幾個了,但對他們來說,這個城市廢墟這邊的湖畔是他們曾經身為人類,正常生活的象征,是所有美好所有堅持的寄托。
“如果他們就這樣放棄,沒有一代代把打回這里的信念傳承下去,那可能再過個幾代,他們的后輩就會接受自己是怪物的事實,忘記自己應該是人類……”
安靜聽完,商見曜似乎想取下戰術背包,可最終還是忍住了,蔣白棉張開嘴巴,想說點什么,短暫竟沒能組織好語言。
龍悅紅腦海里又閃過了那句話:
這操蛋的世界!
這時,白晨突然開口:
“那你為什么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你還說過,你殺了不少魚人、山怪。”
韓望獲怔了一下,露出自嘲的表情:
“可能因為我一直都把自己視作人類。我父母死去之前那些年,不斷地告訴我,我們是人類,得了奇怪疾病的人類。
“后來,我開始在灰土上流浪,每次都非常期待地和人類相處,可是,一旦他們發現了我的秘密,就會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就像在看一個怪物。這里面,好一點的,只是不再和我接觸,差一點的,甚至想獵殺我。
“為了當好人類,我找了很多舊世界遺留下來的書籍,按照上面的說法要求自己。
“有的時候我很怕,但還是要勇敢地沖上去救人,有的時候我很想把有價值的東西都弄到自己手里,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做公平的分配,有的時候我明明恨不得那個人死,卻因為他沒犯什么罪行,不得不忍耐下去,有的時候我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狠狠罵紅石集這群警惕到變態的家伙,結果還是保持住情緒,給他們講道理,將他們組織起來,以自己的行為做表率。”
說到這里,韓望獲的眼神有些失去焦點:
“曾經,有個山怪死前發現了我的秘密。他看著我,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好自私……”
“哈哈。”韓望獲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瘋狂,“是的,我很自私,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被當做人類看待,都是為了獲得認同,可我做了這么多,付出了這么多,到頭來,還是只聽到‘次人’這兩個字。”
他的目光掃過了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的面具,語氣里滿是譏諷地說道:
“如果人類有認定標準,那比起為了利益可以把武器賣給敵對群體的赫維格、安赫巴斯,比起那些畏畏縮縮,臨到敵人入侵還在拖后腿的家伙,比起連最基本的信任都給不出來的警惕教派信徒,我覺得我在‘做人’上還算不錯,哪怕這很多時候是在強迫自己,但我始終是在以人類的標準要求自身。”
韓望獲又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對,我是次人,我就是次人,但比起這個鎮子這個世界絕大部分人,我更像一個人!”
蔣白棉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了,她甚至有點后悔問出之前那個問題。
就在這時,商見曜上前兩步,看著韓望獲,沉默了一下道: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就給你跳一段舞吧。”
說完,他啪啪啪做了幾個舞蹈動作,然后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