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修德頓時明悟,這是因他這次的對手,是在儒門中聲望高企,有著監察理學諸生之權的理學護法。
換成別人,無人能有資格與他孔修德抗辯,可靖安伯李軒的聲望,人品,卻是滿朝皆知。
他臉色微白,直接在御階前跪倒,神色凄凄惶惶,聲淚俱下:“陛下,靖安伯這是欲泄私仇,只因不久前臣于國子監內與他有過沖突,要置小臣與孔氏于死地!
為此不惜他羅織罪名,誣良為盜,構陷小臣與我孔氏,甚至不惜敗壞圣人聲名,還請陛下為小臣做主。”
李軒卻面無表情,神色淡然的將手中的奏章,遞給了走過來的內侍:“陛下!臣這本奏章,是由朝中二十七位曾在山東任職的官員聯名寫就,本人敢以名譽擔保,臣等所奏一應案件,都是確有其事,且都有人證物證!”
“臣也愿擔保!”
就在李軒語落之刻,大殿后方走出了一人,面色沉冷的跪在了御前:“臣任職山東三載以來,查得與曲阜孔氏有關不法事二十七件。卻因都察院上官阻撓,一直未能將案犯入罪。”
眾人側目望去,發現那赫然正是山東巡按御史。
站在陳詢身后的內閣次輔高谷,不禁面色微凝,這位山東御史,正是他的學生,也是他的臂膀干將。
而隨著這位山東御史出列,又有整整二十六位或著緋袍,或服青色的官員,在大殿之內跪下。
“臣等亦愿以官位,性命擔保,靖安伯所奏一應事項,都是確鑿無疑!”
此時滿朝群臣,都不禁面面相覷,都從同僚的眼中,看出了驚駭之意,也感受到了那位靖安伯的森冷。
“臣不知李軒一應所言,是否都真有其事。可昔日臣好友李國泰為濟寧知府時,卻曾處置過與曲阜有關的三樁案件。”
此時群臣之中,又走出了一位身著紅袍的中年人。
李軒側目望去,發現此人竟是當朝少保,兵部尚書于杰。他眼中不由略顯意外之色,這次事前,他可不敢讓彭富來張岳聯絡這位兵部尚書。
于杰手捧著玉圭,聲色俱厲:“就因李國泰秉公判案,得罪了孔氏族人,就被發配海南,不到兩年就熱疾而死!此族在山東,簡直是一手遮天!”
景泰帝一邊聽,一邊拿著李軒的奏章翻看著,他初時是興致盎然,可隨著他一頁頁看下去,臉色卻漸漸清冷。
隨后這位天子,更是冷冷的瞪著衍圣公孔修德。
“衍圣公,你有何話可說?”
孔修德此時心緒起伏,已壓不住內傷,他唇角已溢出了絲絲黑血,語中則含著顫音:“這是污蔑!陛下,李軒與這些人朋黨比周、誣陷為臣——”
“臣還有一事稟告!”那位山東巡按御史不等空,忽將聲音拔高:“臣昔日至曲阜參拜圣人廟,見孔氏祭祀的圣人牌位,是大成至圣文宣王!且不止一次聽聞孔氏族人,非議本朝太祖太宗,說我朝苛刻。”
這滿朝上下,瞬時一陣‘嗡’然。
幾乎所有人等,都從這位巡按御史的語中,聽出了森冷殺機。
大晉對圣人的冊封,是‘至圣文宣王’,而‘大成至圣文宣王’卻是前元時的冊封。
景泰帝的臉色,不由更加青黑:“此言屬實?可還有其他人證?”
“千真萬確!”那山東巡按御史躬著身:“前往曲阜參拜圣人廟的,絕非下官一人。”
就在這一刻,朝堂之中,幾十位大小官員步行至殿中,各自提起了衣裾,在殿中默默的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