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醫院那邊，過來把人接走吧。”跟楊帆通完電話，臨終關懷園的吳主任看了一眼床上的白布，對身邊的工作人員吩咐道。
王申海要捐獻眼角膜的事，吳主任是知道的。
在王申海所有的遺愿中，最重要，也是最要緊的一個就是，等他離世，第一時間送去醫院，摘除眼角膜。
通知完醫院，等醫院來人期間，吳主任走到王申海病房中的窗臺前。
王申海不是在床上離世的，而是坐在窗臺上，背靠墻壁，近距離聆聽和接觸這個世界時離世。
窗臺上，有一部手機，插著耳機。
手機不遠處有一盒煙，品質有些特別，具體吳主任就看不出來了。
煙盒旁，躺著一個很普通的打火機，跟煙盒有點不搭邊。
窗臺上沒有煙灰缸，也不見煙灰，看起來此前王申海并沒有吸煙。
不過就算他吸煙，工作人員發現也不會制止。
因為來這里的人，都是等死之人。
不管是滿懷歡喜地等待，還是惶恐畏懼地等待，工作人員都希望病人可以在臨走前能做他們想做的事。
吳主任忽然就對生命產生了敬畏，此前的王申海，每天都吸煙的。
但今天，吳主任沒看到他吸過一根。
也許，他在早上醒來，就看到了死神，但又想繼續活下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但最終，煙都不再吸的他，還是被死神帶走了。
撿起手機，吳主任發現，王申海的手機沒有鎖屏密碼，任何人都可以打開屏保。
記得前段時間，他還看到王申海的手機屏保需要密碼才可以打開。
準備拔掉耳機時，吳主任聽到耳機里有聲音傳出，似乎是音樂聲。
醫院沒那么快來人，吳主任忍不住把一只耳機塞到耳朵里。
“攀登高峰望故鄉，黃沙萬里長，何處傳來駝鈴聲，聲聲敲心坎，盼望踏上思念路，飛縱千里山。天邊歸雁披殘霞，鄉關在何方？風沙揮不去印在歷史的血痕，風沙飛不去蒼白海棠血淚……”
是一個小女孩的歌聲，有一種特殊的感覺，聽起來感覺特別的好，還讓人產生一種感覺：內心凄涼，人世之間，若真有來生，再也不來啦。
吳主任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卻有種心痛的感覺。
所以他并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夢駝鈴》。
他更不知道“海棠血淚”的意思。
在古老的東方有一個地方，它廣袤遼闊，像秋天一片巨大的紅海棠樹葉。
有一天，這片大大的紅色海棠葉被一只從北而來的大狗熊咬碎。
碎掉的海棠葉，最后蛻變成了一只雄雞。
從那之后，這個國家再無大的戰略縱深，不得不在北邊駐守重兵，以御外敵。
這就是歷史血痕和海棠血淚。
燕歌未斷塞鴻飛，牧馬群嘶邊草綠。
《夢駝鈴》一直在單曲循環，吳主任從天明聽到天黑，直到醫院接人的車開過來，他才關掉播放器，拔出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