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獵問道“死了多少人受傷多少人一共有多少人”
縣令道“昨夜一共有六十八人在這里歇宿,死了一十七人。輕傷的就不說了,這些人幾乎人人有傷。重傷十三個人,其中有八個只怕終身殘疾。唉”
王宵獵點了點頭。看著被抬走的人道“死了的好好安葬,受傷的好好救治,包括輕傷的也要救治。我來的時候帶的有軍醫,幾天行不了路,剛好幫忙。沒死的人,也要好好款待。這種事情,遇上了能怎樣呢”
縣令稱是。
王宵獵又道“絳縣小縣,若是錢糧有困難,可以向我的隨從提。遇上天災,本來就該救助。”
縣令聽了大喜,急忙道謝。
救助六七十個人,聽起來不是難事。但對絳縣這個小縣來,確實超過了它的能力。人口本來就只有幾萬人,戰亂之后,十不存一,現在全縣加起來只有幾千人。在后世,就只是大一點的村子,負擔一個縣的職能實在是強人所難。
河東境內這種縣很多,王宵獵看了都覺得頭痛。這種縣什么時候能夠恢復正常難說的很。正常來講這種縣現在只能進行救助,而不能索取。但數萬大軍在晉州,近在遲尺,怎么能不征糧征夫
好幾次,王宵獵都想說不要從這種縣里征糧了,話到嘴邊又忍住。這件事情要做好,需要很多負責的官員,來仔細進行查驗核實。但現在,王宵獵哪里去找人沒有人,不從這里征了,就要從別的地方征。甚至,壓力直接就給了前方的部隊。部隊犯了什么錯要承擔這種壓力。
后方的司令部,要把這些事情協調好,不能把壓力給部隊。一個指揮官,頭痛了醫頭,腳痛了醫腳,那樣是不行的,最后是要出亂子的。
人們常幻想自己是大將軍,是宰相,是國王,是侯爺,是因為只看見他們的光鮮亮麗,而不想他們的責任。他們的責任不允許他們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而要想能不能夠完成,對其他人的影響。真想了,這個角色也就不引人向往了。
到了最后,王宵獵只能長嘆一口氣。
人員清點完畢,幾個差役抬著死尸準備火化。除了一部分沒有親人的,大多數人即使死了,骨殖也要帶到家鄉埋葬。他們縱然不能回到故鄉,尸骨回去,看一看家鄉的山水,也算是一種寄托。
王宵獵又看了那個小女孩。
她站在一具尸體的旁邊,眼睛看著擔架上的尸體,目光含淚。那種哭而又哭不出來的感覺,讓人心碎。
她的眼中已經沒有光,只有悲傷。悲傷之中帶著一絲迷茫,不知道路在何方。或許對她來說,回到故鄉又能夠怎么樣呢人已經沒了。故鄉,或許將會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王宵獵看著她,也很悲傷。他最悲傷的,是她的眼中已經沒有光,沒有了對未來的向往。
這就是自己治下的子民。他們有生老病死,有歡樂,有悲傷,有希望,有絕望,有他們的生活。
對這個社會來說,每個人都微不足道。生與死,健康或者傷病,社會終將會發展下去。但每一個人又都是社會的一部分,對社會極度重要。每個人離去,社會都會發生改變。只不過改變有大有小,有的明顯,有的不明顯。
人們經常把這種關系稱為辯證的關系,要辯證地看待世界。其實哪有什么好辯證的。世界本來如此,以前我們的認識不充分而已。所謂辯證,看著好像正確,其實又錯了。
本來如此的世界,沒有什么辯證,沒有什么機械,只是人加上去的方法。而一旦把這種看待事務的方法,當作一種信仰,就又走向了錯誤。
金剛經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佛家講緣起性空,重要在悟,最后悟得一個空字。其實悟什么呢又怎么會悟得空字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世界,紅塵就是這樣的紅塵。
小姑娘抬起頭,看了王宵獵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著擔架上的親人,已經死去的親人。
在這一刻,王宵獵有一絲明悟。但到底是什么,又說不出來。
這一刻,王宵獵感覺自己超越了世間所有的宗教,世間所有的信仰。在這一刻,王宵獵終于明白,世界本來就如此,只有一種樣子。這一種樣子,在各種各樣的眼睛里,才變得五花八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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