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道:“我知道你是哪個廝鳥!葉縣城里,不要亂管閑事!”
邵凌上前厲聲道:“小舍人是本州知州!你如此說話,莫不是不想活了!”
那漢子聽了,嚇了一跳。仔細打量王宵獵,見他二十歲左右年紀,身形長大。身后幾個漢子,俱都魁偉異常。對邵凌的話,有幾分相信,低下頭不再做聲。
王宵獵叫過賣梨的孩子,低聲問道:“現在城中做生意,交的稅多嗎?”
孩子道:“似我們這種叫賣的,若被抓到,一日就要百文。而且官府不是收一次稅,運氣不好,一天被收三四次也是有的。他們只說不屬同一個衙門,我們尋常百姓,哪里知道那么多?除了官府,還有街頭的游手閑人,也時常勒索錢財。”
王宵獵皺眉:“如此說來,你這生意想賺錢可不容易。”
孩子道:“是以只能用布蓋了籃子,不讓人看到。而且腿腳要麻利,一個不好,要跑得快。一時命蹇被抓住,許多日就白做了。”
王宵獵點頭。微微嘆口氣:“如此做,百姓還怎么過日子?好了,你自去吧。今日我便吩咐汝州各衙門,似你們這種小商小販,不再收稅。”
那孩子有些不信,見一邊的漢子不說話,千恩萬謝地去了。稍離開幾步,便跑得飛快,傾刻間不見了蹤影。顯然剛才把孩子嚇得不輕,生怕再出意外。
王宵獵無心再逛街。對邵凌道:“我們回縣衙去。”
到了衙門,王宵獵吩咐把押司曹格叫來。道:“今日我在街上,買了幾個梨吃。突然就出來個漢子抓了賣梨的,要收他稅款。本朝立國,太祖時便就免了這些小商販的稅款,如何這里還收?”
曹格拱手:“知州,一縣里千頭萬緒,處處用錢。不收稅,如何能夠支持?”
王宵獵道:“稅豈是地方可以自己加的?收得多了,百姓民不聊生,商業不興,那豈不是更加沒有收入了?好了,你去把現在縣里到底以何種名目收稅,從兩稅、雜賦、和買、雜捐,到城中商稅,所有名目全都要列得清清楚楚,拿來我看。”
曹格聽了,有些為難:“稟知州,此事有些難。我們許多稅,是包給攔頭等人,哪里算得清楚?”
王宵獵看著曹格,緩緩地道:“曹押司,你在葉縣為吏,有十多年了。做本縣押司,也有七八年之久了。若說這些你不清楚,以為我信嗎?給你半天時間,速速理清楚了交給我!”
見王宵獵聲色俱厲,曹格被嚇了一跳。不敢再說,拱手稱是。
看著曹格出去的背影,王宵獵對一邊的邵凌道:“現在治下各縣都沒有官員,靠著吏人治理。這些吏人在地方牽連甚廣,手段又熟,著實頭大。”
邵凌道:“小舍人若是不滿意,把他們換掉就是。”
王宵獵苦笑著搖搖頭:“換了他們,又讓什么人做呢?一縣之內,識字的就沒有多少,熟悉吏事的更是只有他們。要讓地方安定,一時之間,他們可是換不掉的。只能夠嚴加管束,明白立下規矩,并沒有其他辦法。治理地方,談何容易啊!”
地方州縣,可以沒有官員,但卻不能沒有公吏。沒有公吏,就全亂套了。這些人看著討厭,卻又不能沒有,十分讓人頭痛。
王宵獵可以跟此時一些強人一般,完全不管地方,事事都按著自己的心意來。可那樣做,地方會混亂異常,經濟怎么恢復?此時王宵獵縱然心中有數不清的想法,沒有人去做,就一切成空。
一個勢力,不管是軍事,還是民政,沒有干部,什么事情都推行不下去。只有幾個月的時間,王宵獵怎么培養出干部來?現在人手不足,事事都覺得受掣肘。
一個汝州就如此難治,如果占了南部幾州,真不敢想會遇到什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