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過了襄陽府,這一行人就再沒有吃過一頓好飯。今天中午雖然吃了煮的雞,沒有滋味,晚上吃到羊肉都很高興。一邊飲酒,一邊吃肉,酣暢淋漓。
酒過三巡,王宵獵道:“今年不似去年,金人沒有大股南下。眼看就是臘月了,京西路金人只攻過陜州,被李彥仙擊退。哪里像去年,一直打到襄陽府。”
汪若海道:“只是沒攻京西路而已。陜西路,金人再攻永興軍,破延安府。府州折可求降金。河東路到陜西路,已經無險可守。河北、河東路,多州被金人攻破,兩路已經非朝廷所有。京東路和江淮,金人重兵云集那里,朝廷支持不易。”
王宵獵吃了一驚。道:“原來今年還有這么多戰事!”
汪若海點了點頭:“是啊。朝廷兵馬太少,無法阻擋金軍。金人狼子野心,豈會罷手!”
去年金軍在京西路轉了一大圈,在他們眼里沒有了油水,今年不重點進攻了。在金人的眼里,一是要追著趙構打,再一個就是窺視川峽。重點進攻陜西和京東,還有江淮兩路,打通南下道路。
此時的形勢,倒有些像前世解放戰爭時的重點進攻階段。不過金軍是從北向南,所向無敵。宋朝實際有足夠的時間重建軍備,只是做得不成功罷了。
飲了碗酒。王宵獵思索一會,道:“如此說起來,現在的京西路還是安全的地方呢。”
汪若海道:“金軍不來,群盜卻多。其實哪里止一個楊進。京西各州,到處都是盜匪。只是大多勢力較小,不能占據州軍罷了。朝廷的兵馬不足,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王宵獵心中道,其實占據州軍的盜匪就少了?只不過是朝廷承認事實,把那些占據州軍的都封了官而已。現在京西路各州,實際處于半獨立狀態。朝廷不發軍餉,各地也不上交稅收。
天色越來越晚了,雪越來越大。在燈光下,可以看見拳頭大的雪花飛舞。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都已經白了。沒有星星月亮,雪花卻映著熒光。
這樣的晚上,人眼其實本不該看見雪花的。黑就是黑,沒有道理因為是下雪就不黑了。不過實際上人眼可以看見,真的好像因為地上鋪了雪,天地之間就變得亮了些。這是科學問題,倒不是玄學。
喝多了酒,季陵靠著炭盤,已經半睡半醒。倒是王宵獵和汪若海,因為心中有事,都還清醒。
放下酒碗,王宵獵嘆了口氣:“自攻破了開封府,河北、河東兩路盡入金人的手中。現在朝中又沒有強軍,也沒有猛將,圣上逃來逃去,這種日子不知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汪若海道:“圣上用黃潛善、汪伯彥兩人為相,能戰的如李綱等人被貶,實在令人扼腕。天下之勢如常山之蛇,秦、蜀為首,東南為尾,中原則為脊。欲圖恢復,必在秦、蜀。圣上居東南,安能起天下之脊?唉,居此亂世,不能救天下,有什么辦法?”
說完,微微搖了搖頭,樣子有些無奈。
聽了這話,王宵獵的眼睛一亮。看來朝中不是沒有人,趙構不用罷了。從登基時起,趙構就重用黃潛善、汪伯彥,后來又重用秦檜,都是有意為之。在趙構的心里,早已經怕了金人。
想了想,王宵獵道:“天下之勢,其實也是隨著時間變化的。秦漢之時,秦地自然為天下之首,占了秦地,就進可攻退可守。隋唐之時其實已經未必。只是關中實力尚在,物產多,人口稠密,李家占據關中和河東,奄有天下。到了現在,關中殘破,未必有以前的力量。當今之世,最強的地方自然是幽燕。自晚唐時候起,就戰爭不斷,在戰爭中磨礪出的英雄也多。其余地方,最合適的就是京西路和江淮。這兩個地方都土地肥沃,人口也多。金人現在是追著圣上,圣上在哪里,其周圍都不安全。”
說到這里,王宵獵閉嘴不說。
汪若海抬頭看王宵獵。過了好一會,才道:“知州非尋常人物!”
說完,點了點頭,看著面前火堆,再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