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與義搖頭:“多少人勸官家駐陛鄂州,上承川陜,下接江南。官家只是不肯。”
作為皇帝,趙構的一大問題,就是在需要他做出決斷,團結屬下力量的時候他做不到。由于趙構自己的幾萬親兵,經過了苗劉兵變,再經過金軍渡江緊追,消耗殆盡。趙構身邊沒有信得過的大軍,對于外面的大軍便不信任。
三人默默飲了一會酒。陳求道道:“觀察,若我去復州,你欲如何?”
王宵獵沉聲道:“從汝州到襄陽府,現在這支大軍練兵不易。現在初有規模,不可能分給任何其他官員。還有,地方殘破,收拾成現在樣子不知花了多少心力。又怎么好放手?”
陳求道嘆了一口氣。道:“我隨觀察時間不長,道理卻明白。身邊沒有軍隊,這鎮撫使當不得。可朝廷詔旨在這里,又不好直接拒絕。”
王宵獵點了點頭,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朝廷任命的鎮撫使,大多都是不穩定的地方,許多只是虛名而已。京西和湖北還好,淮南許多地方的鎮撫使實際上都無法上任。境內要么有盜匪,要么金軍不遠,只能保守山寨。
飲了幾杯酒,陳求道道:“我想來想去,不能去復州。什么鎮撫使我們不去管,還是按照先前那樣做事就好了。汪提刑本來就知蔡州,也沒有什么變化。”
陳與義道:“朝廷的詔在這里,難道我們抗旨不遵?”
陳求道搖了搖頭:“設鎮撫使本就是安撫大軍,我和汪提刑都沒有軍隊,安撫什么?現在治下有八州軍,許多事情剛剛開頭,正是要做大事的時候,怎么能分開?分開了,僅憑四州府,如何養大軍?”
王宵獵道:“僅有四州府,連現在的五萬大軍都養不起。若不是在荊門軍搶了金軍的物資,現在我還要頭痛官員的俸祿。八州軍都如此艱難,不必說四州了。”
說到這里,王宵獵斷然道:“我們這里與朝廷隔著湖北路,路程遙遠,朝廷不可能事事皆知。過幾日等汪提刑來,我們再商議。金虜南犯,天下離亂,我們起大軍本就是外抗金虜,內救黎民!自己的榮華富貴又何必放在心上!不管朝廷的意圖是什么,保住大軍,保住與金軍作戰的能力最重要!”
陳求道和陳與義點了點頭。過了一會,陳與義道:“如何跟秦編修說?”
王宵獵道:“秦編修只是傳旨,跟他說了有什么用?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事不必說,我們只按自己所想的行事即可!”
陳求道和陳與義點了點頭,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陳求道知道,自己手中沒有兵,什么隨、郢州鎮撫使就當不得真。自己真去了,手下的將士和官員都是王宵獵任命,誰管自己?這幾個月在襄陽和大家建立起的關系,也一朝全休。
朝廷的意圖很明確,王宵獵的地盤過大,需要分開。鎮撫使相當于唐朝的藩鎮,一個藩鎮有八州的地盤,數萬大軍,哪里還會理朝廷?只是一紙敕命,是無法分裂王宵獵的。
飲到半夜,陳救道和陳與義回去歇息。王宵獵坐在書房里,一個人出神。
今年自己連立兩功,朝廷自然極為重視。但自己是勤王軍出身,與趙構沒有任何交集。等到困難的時候過去,自己的軍隊便就被盯上了。
在這個時候,五萬大軍并不是非常大的數字。不說陜西的曲端手中大軍,荊湖、江西的群盜號稱數十萬大軍的不在少數。當然,朝廷知道正規軍的兵數,知道這些數字不靠譜。但誰又知道王宵獵的數萬大軍靠不靠譜?還是占的地盤太大,八州之地,而且穩固,朝廷必然會猜忌。
陳求道和汪若海不能上任鎮撫使,朝廷會如何做呢?想了許久,王宵獵搖了搖頭。實際上朝廷什么也做不了。離的太遠,朝廷的實力又太弱,對自己這些地方實力派實際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