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書房里,看著窗外的夜色,陳與義覺得頭皮發涼。今天王宵獵說的話,實在太過于震撼,讓陳與義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不管邵凌和牛皋兩人是真聽不明白還是假聽不明白,他們是武將,不管是朝廷還是民間對他們的約束都不大。陳與義不同,作為文臣,不能裝糊涂。
在軍隊中的文臣,實際上是受到歧視的。不過這個時候,山河破碎,風雨飄搖,陳與義并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不過,當王宵獵說要用民心來代表天命的時候,讓陳與義深深懷疑自己的選擇。
陳與義不怕王宵獵有反心。手下八州軍,有兵五萬,王宵獵有自立的念頭正常不過。只要沒有真正打出反旗,沒有投敵,宋朝對于統兵大將比較寬容。陳與義出身世家,不可能因為王宵獵的想法,而影響到自己的仕途。
陳與義不能接受的是改變天命的說法。這不只是有反意,而是直接動搖了統治基礎。天子稟天命而臨天下,代天牧民。有的受萬民愛載,但被天下百姓唾棄的也不少。如果百姓反對,就說明皇帝的天命不在了,那豈不是天下大亂?皇帝理政,豈不是要討好百姓?由此帶來一系列問題,說也說不盡。
想了很久,陳與義嘆了口氣。他第一次懷疑,自己在王宵獵屬下,到底對也不對。
其實王宵獵的意思,陳與義的工作,應該與后世的政治工作類似。只是一旦涉及到政治工作,就不能不涉及到統治基礎,不得不涉及到治國理論。王宵獵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治國理論。這種治國理論到底關聯多少問題,其實王宵獵自己也沒有想的很清楚。
陳州城里,馮長寧用罷早飯。到了偏廳,士卒上了茶來,坐在那里悠閑喝茶。
副將盧丙顏進來。道:“鎮撫,這些日子有一伙強人到了蔡口鎮,殺了那里的阮員外,占住了阮家莊。日常也不騷擾百姓,只是莊子防守很嚴。”
馮長寧道:“是什么人?附近我看在眼里的,只有舞陽縣的董平。他是本地大族,手下一千余好漢,不好對付。其他人,都不放在我眼里!”
盧丙顏道:“末將查探過了,不是董觀察的人。這伙人驟然而起,應該是有來路的。”
馮長寧笑道:“不是董平的人,那就不怕了。再有來路,到了我的陳州,也要聽我的吩咐!”
盧丙顏沉默了一會。道:“鎮撫,末將是擔心,莫不是蔡州派人來?”
聽了這話,馮長寧猛地站起來。把茶重重地拍在桌上,在廳里不住地轉圈。過了好一會,猛地轉過頭來道:“蔡州的汪若海,雖說被封了鎮撫使,但依然是襄陽王觀察屬下。一個汪若海,不必怕他。可他有王觀察勢力,就不得不慎重!”
盧丙顏道:“是啊,王觀察數萬兵馬,救過陜州,荊門又敗了金國大將拔離速,非易與之輩。真是他派人來,我們倒不好去撩撥。”
馮長寧點了點頭:“好了,蔡口鎮到底不是宛丘地盤,我們不多過問。你派幾個人去,看看到底是哪里來的人,做到心里有數。沒搞清楚前,不要跟他們起沖突。”
盧丙顏點頭稱是。
馮長寧又道:“金國欲在中原一帶立劉豫為帝,聽說就是今年的事了。劉豫幾次派人來,勸我與及早歸順他,必然高官厚祿。這幾個月,可不能夠出亂子。”
盧丙顏道:“鎮撫真有意投靠劉豫?在他人手下為臣,終不似自己獨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