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獵無奈地道:“不造反是軍隊最基本的要求了。保證不造反的同時,還要軍隊能打,能夠保家衛國,能夠御敵于國門之外!現在這樣,只怕是既不能打,也保證不了軍隊不造反。”
李彥仙沉默一會。道:“朝廷軍隊雖然分散,應該沒有人造反吧。”
王宵獵心道,趙構現在的樣子,自己就想造他的反。如果宋軍占了明顯的上風,趙構再如歷史上那樣只想投降,誰能保證不造反?
一邊的牛皋道:“如今圣上是天命所在,哪個敢造反!”
“天命啊——天命是什么,哪個能說清楚?”王宵獵猛飲一杯酒,陷入沉思。
牛皋道:“二帝北狩,帝裔只余圣上一人在外。從河北到江南,經過了多少艱險?白馬渡江,似這種神圣事,沒有天命,豈會如此!”
王宵獵笑了笑,沒有接話。舉起酒杯道:“飲酒!”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下來,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飲酒。
夜已經深了,風中帶著涼意。吹在人的身上,把一天的暑氣都掃走。有的人喝得多了,說話聲音漸漸大了起來。王宵獵桌上,每個人都目光游離,不知在想著什么。
過了許久,王宵獵才道:“一支軍隊,首先要向將士講明白的,是他們為誰而戰,為何而戰。這些講明白了,再講怎么作戰。打仗,軍人不能稀里糊涂上戰場。到了戰場上,不能夠戰戰兢兢,只想著怎么保住一條小命。也不能夠只想著逃跑,靠嚴刑峻法,還有隊伍后邊的軍官看著。他們必須清楚自己為什么上戰場,上戰場干什么。”
陳求道:“養兵無非花錢。那士卒為何從軍?自然是養家糊口。只要讓軍中能夠吃飽穿暖,萬事不愁,就是一支強軍!觀察愛兵如子,軍中將士日子過得快活,自然會效死力!”
聽了這話,王宵獵大笑:“一支強軍,如果只是靠著花就可以,該是多么簡單的事!女真起于白山黑水之間,穿獸皮,吃野果,窮得不能再窮,偏偏就把大遼滅掉了。我大宋一年歲入大多拿來養軍,天下還有哪支軍隊如大宋般?雖然大宋軍中也有吃空餉的,也有壓榨士卒的,與其他軍隊比起來,實在都算不得什么。但是呢,自立國起,向南打還算順利,向北除了北漢,就沒有贏過!”
說到這里,王宵獵搖頭自嘲道:“自我們到了襄陽,手中錢糧寬裕,無論軍中還是衙門,將士官員的錢糧是發足了的。最不濟也只是拖欠一部分,兩三個月內必然補足。你們可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我手里的錢,比不了在座的各位。有的時候,錢全部發出去,到月底我手里一文錢都拿不出來。”
陳與義道:“觀察照顧屬下,我們自然感激!”
王宵獵搖了搖頭:“不能這樣說。真等到有錢的時候,剩下的也在我手里。我只是告訴你們,若是有錢就能養軍隊,養好軍隊,此事該有多難。反過來想,有錢充裕了,養軍隊又多容易。軍隊不是這樣子的。僅靠著錢糧充足,能夠打仗嗎?”
李彥仙占據三州之地,而且多是山區,有兵兩萬多,日子過得比王宵獵苦多了。如果僅僅靠有錢養軍,李彥仙的是養不起手下軍兵的。
見眾人不說話,王宵獵道:“世上的事情,說起來很簡單。做什么,就研究什么,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研究。軍隊是打仗的,就研究怎么打仗。從最小的一個士卒應該做什么,一個軍官應該做什么,生發開去。只要用心,總能夠研究明白。最怕的是,一些人以為自己明白了,什么都懂不肯用心。半壁江山淪喪,說明軍隊有很大的缺陷。我們帶兵的人,要在這上面用心。”
王宵獵的屬下聽這些聽得多了,沒有覺得什么。李彥仙卻在深思。王宵獵說的話,許多都是自己以前沒有想到的,聽起來卻非常有道理。或許,軍隊需要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