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慶山道:“哥哥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有事在身,不能一直耽擱。等到閑了,我會再來看望哥哥嫂嫂。對了,這些日子,不知上游的北舞鎮有什么事情沒有?”
李同想了想道:“沒有什么出奇的事情。前些日子,因為金軍強征營妓,鬧了些亂子。之后就沒有什么事情了。——對了,這些日子突然多了許多外鄉人,與董平不少沖突。”
欒慶山道:“董平是舞陽縣一霸,哪個敢與他們起沖突?”
李同搖了搖頭:“我們離得遠,就是偶爾遇到人聽那么一耳朵。具體什么事,哪個知道?”
說完,舉起碗來道:“我們喝酒!現在這個時候啊,世道不太平,附近的草市蕭條得厲害,連賣酒的都沒有了。好在我有釀酒的手藝,誤不了嘴。”
宋朝有酒禁,不過在鄉村地區,一般不管。那些鄉村小店,許多自釀自賣,交幾文稅錢。百姓自己釀酒自己喝,除了四個京城,其他地方也是不管的。鄉下百姓多是自己釀酒,成本不高,只是質量差了些。陸游有詩曰:莫笑農家臘酒渾。說的就是農民自己釀的酒,質量差,相對渾一些。
這座小漁村只有三戶人家,主業是打魚,周圍的土地很多。每家都開墾有地,種水稻、小麥、黃豆等農作物,夠自己吃。李同家里每年都要釀許多酒,用自己家種的糧食,花不了什么錢。
欒慶山點了點頭,默默地喝酒。
這次馮暉派自己到北舞鎮,任務算是失敗了。救幾個暗娼,與董平鬧翻,在馮暉那里是交待不過去的。而且自己腐了一條腿,不似以前有用了。回去之后,馮暉怎么對待自己,欒慶山心里沒底。
按道理說,現在這個樣子,欒慶山可以不回馮暉那里去。天下之大,哪里不是容身之所?不過欒慶山不是那樣的人,做事要有始有終,還是要回去的。
算著日子,馮暉該要帶大隊人馬到北舞鎮,火并董平了。這個時候,欒慶山不能再住下去。不管馮暉怎么看待自己,必須要立即回去。
鹽稅是宋朝的重要收入,對鄉下百姓來說,鹽稅太貴了。李同渾家的手藝再好,少了鹽,菜便就沒有了滋味。欒慶山喝著酒,吃著沒滋味的菜,心事重重。
李同不想這么多。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很簡單。只要官府不死命征稅,只要風調雨順,就是天下難得的好日子。這兩年附近盜賊如麻,好在這小村子足夠偏僻,受到的影響又不多。近些日子王宵獵派兵占領了郾城,日子安定下來,又沒有征稅,正是好時候。
太陽沉下去,月亮漸漸明亮。空中一輪彎月,身邊伴著一顆明亮的星星,清澈得讓人想向天上捧一抔水,讓這甜味滋潤喉嚨。
李同酒量不大,終于酒足飯飽。對欒慶山道:“我喝得足了,覺得有些頭暈。你慢慢喝,我回去歇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說。”
說完,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向屋里走去。
欒慶山應一聲,看著李同的背影,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回屋去。
這是個好人,應該有好報的。只是這個世界,他真的會有好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