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國投敵,為虎作倀,自然該被譴責,甚至受到懲罰。但對于朝廷來說,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戰場上打贏敵人。朝廷主力在戰場上越占上風,叛國投敵的越少,形勢越來越好。
對于領兵作戰的人來說,這一點必須清楚。對于偽軍,當然要重拳出擊,給予痛擊。但不能忘記自己的主要任務,是在戰場上戰勝敵人。一邊節節敗退,一邊罵有人投敵,沒有出息。
分析了附近形勢,王宵獵道:“虢州在黃河岸邊,群山之外,救不太容易。年初婁宿圍陜州,我集中了所有錢糧,孤注一擲,有李彥仙在城中配合,才擊敗了金軍。現在我軍主力在汝州,想集中起來耗時不少,很難做到了。只能讓李彥仙暫撤到盧氏,在那里抵擋金軍。盧氏到虢州的三百里山路,我們難,金軍更加難。守住了盧氏,等金軍糧草耗盡,自然就撤了。那個時候再反攻虢州,容易不少。”
翟興沉吟一會道:“李彥仙守陜州,可以說耗盡心力。再讓他撤出虢州,只怕是不愿。”
王宵獵道:“形勢如此,實在沒有辦法。要向虢州運送糧草,我最少要集中鄧州的所有丁壯。實話說,對鄧州的影響太大了。一年兩次,百姓折騰不起。”
汪若海道:“只能讓李彥仙撤出虢州,不能在那里坐守孤城。年初守陜州,還有京兆的張樞密大軍為倚靠,現在守虢州又能倚靠什么?”
王宵獵想了一會,道:“我已經發了公文給李彥仙,建議他立即放棄虢州,退到盧氏。六七萬大軍來攻,我們所有這些人都受到威脅。最好是在盧氏,我們幾個人聚一聚,商量如何辦。”
翟興道:“前些日子我命董先到伊陽議事,一直沒有消息。不知道——”
王宵獵心里一緊,有些不詳的預感。董先這個人非常復雜,王宵獵有些摸不準。
董先是洛陽人,靖康兵荒馬亂之際起兵,后為翟興的前軍統制。為人勇武,每戰必爭先,是難得的猛將。這兩年,董先一直沿洛河駐軍,并不與翟興一起。董先現在的兵力,已經超過翟興,實際并不怎么聽翟興的軍令了。只是翟興是洛陽的大族,沒有撕破臉皮罷了。
董先能打仗,愛財貨,渴望著功名富貴,不甘心窩在山溝溝里。但他與孟邦雄等人不同,有最基本的底線,不想投敵賣國。但誘惑足夠大,底線也有可能突破。說到底,對于董先來說,對趙宋的忠誠還不足以讓他賣命。但只要有機會,他都不想背叛國家。
在這個時代,這種人其實很多。只要宋朝在戰場上稍微像樣一點,不說占據上風,哪怕稍落下風也無妨,只要不是一潰千里,北方就有大量的人揭桿而起響應。歷史上岳飛北伐,連勝幾場之后,千里響應。北至太行,都有義軍用兵旗號,與金軍作戰。
宋朝的問題,是從開封府被攻破,之后連戰連敗。而且趙構對金軍畏之如虎,實在無法提振軍民的士氣。得不到朝廷的支援,大量的義軍被金軍和偽齊各個攻破。義軍沒有了,最后剩下來的,就是那些鐵心投敵之輩。對朝廷并不堅定,又不想投敵的,慢慢也投降了敵人。
戰爭之中,朝廷,或者說官府是主流。主流的態度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堅定抗敵,哪怕是一時實力不逮,也會有大量勢力追隨。一旦官方抗敵不堅定,又怎么能指望民間呢?
此時金軍勢盛,攻破一個地方,就有大量的偽軍加入。不能夠在正面戰場擊敗金軍,就很難改變這種局勢。進入關中之前,兀術不過三萬精騎。富平之戰后,其麾下何止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