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著雪光,夜里并不十分地黑。軍中宰了幾只羊,在鍋中煮了,給王宵獵幾個人下酒。
崔青端著一個大盆,放到桌子上面。道:“這里的羊,是一種白山羊,只產在這一帶的山里,聽說盧氏那里的最好。肉的味道特別鮮美,羊皮尤其好,其他地方所不及。我給鎮撫買了幾張,過幾日找巧手匠人做件袍子。山里比不得山外,冬天格外冷。”
王宵獵看了看崔青,道:“在軍中,將士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你不要自作主張。”
“不會,不會。”崔青一邊笑著,一邊退了下去。
飲了幾口酒,翟興道:“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夏天雨少,秋天雨多,秋糧收成也差,我山寨里養兵士也困難。今年分到了洛河谷地里,各自屯田。”
王宵獵道:“山南邊倒是風調雨順,我那里糧草不缺。鎮撫缺糧,我命人送些來。”
翟興搖了搖頭:“翻過大山談何容易?你送一石糧過來,路上就要費兩石,劃不來的。我手下的兵馬較少,隨便在河谷開些地,產的糧食就夠吃了。”
王宵獵點頭。又道:“不知陜州、虢州一帶收成如何。金人數萬大軍攻虢州,費糧不少,主要還是靠當地征集。如果糧草征不上來,他們圍不了多久。”
翟興道:“富平一戰,張樞密集中了川陜數年的積蓄,全便宜了金軍。最少一兩年內,金軍不會缺糧。無非是從關中征集些民壯,運到虢州罷了。”
說起富平一戰,王宵獵也嘆氣。張浚志大才疏,在富平一戰表現得淋漓盡至。二十萬大軍,由于整合不利,實際上各自為戰,沒有形成合力。張浚又過于自負,戰前把曲端撤職,指揮不力。失敗了之后又急于推卸責任,處斬、撤職了不少將領,導致人人自危。金軍猛攻,大量宋軍投降。
說到根本上,宋軍自身的毛病是失敗的原因。但具體到戰役的分析,張浚的責任不能推托。兩者疊加在一起,才導致富平一戰后,陜西迅速淪陷。
議論了一會戰事,王宵獵對王忠民道:“大夫久負盛名,朝廷誠意相請,不知為何不肯出仕?”
王忠民道:“我本是山野草民,所做的事都是國民應該做的,本不為了官職。”
王宵獵聽了,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說實話,對于王忠民這種人,王宵獵并不理解。這種不想做官,還憂國憂民的人,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一直都是有的。不過在古代被稱為隱士,受到朝廷和百姓的敬重。在后世,則化身千萬,卻沒有統一的稱呼。或者說,在后世,主流根本不注意這樣的人。
過了許久,王宵獵才道:“出來做官,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場富貴。大丈夫在世,自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這樣的富貴,對于某些人來說并不重要。甚至對有些人來說,還污了自己的清白。便如五柳先生陶淵明一般,不肯為五斗米折腰,世代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