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遮住了太陽,天陰沉沉的。沒有風。空中好似有雪花,卻又看不見,只是偶爾覺得有東西撲在臉上,涼嗖嗖的。樹葉落了,山光禿禿。只是幾棵不凋的松樹,還頑強地留著一抹綠色。
容三郎爬上山頭,長喘一口氣。回頭看山下,一條洛河如帶。身后妻子帶著兩個孩子跟上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重重喘著粗氣。在那里坐了一會,突然腦袋埋在了臂彎里,嚶嚶哭了起來。
嘆了口氣,容三郎取出裝水的葫蘆,打開蓋子遞給孩子。道“省著喝,山上不容易找水。”
四郎點了點頭,手捧著葫蘆,不敢倒水出來,只是在那里舔瓶口。
容三郎在山頭坐下,看著山下的壽安城。城在洛水之南,夾在洛水與錦屏山之間,山河夾峙,地形險要。洛河谷地到這里突然變窄,在城東留出很窄的谷地。
昨天午后,兀術的大軍就到了壽安城外,扎營于城東錦屏山下。今天清早,兀術帶大軍于壽安城外挑戰。直到日上三竿,董先才帶了兵馬出城迎戰。
正在這時,前方山后探出一個腦袋,對容三郎喊道“這位大哥,你們是哪里人到哪里去”
容三郎吃了一驚。看那人樣子,是個附近農人,大著膽子道“我是洛河邊大柳樹村人,因為家里待不下去,想到山里找個清靜地方,以養家人。”
那人聽了,縮回頭去。過了一會,才又探出腦袋道“真是附近的家人嗎”
容三郎苦笑“若不是無依無靠的種地人家,這種天氣,哪個會拖家帶口爬上山來”
那腦袋又縮了回去。過了片刻,一個漢子從山后面跳了出來。漢子身材高大,只是一只腳腐,走起路來一腐一拐的。到了跟前,拱個手道“是逃難的農人我就放心了。你們幾個上山來,我早早在那邊就看見了。怕是什么不好的來路,不敢打招呼。”
容三郎急忙起身,回了一禮道“哥哥又是什么人寒冬臘月躲在山上。”
漢子道“在下齊清,是城東河口村的。前幾日金虜到來,把村里糧食搶掠一空,殺了許多人。還把村里的青壯都綁了去,說是運糧。大家看活不下去,才一起逃到山里來。”
說著,齊清指著容三郎的妻子和孩子道“這是哥哥的妻小”
容三郎點頭“不錯。唉,這幾年戰亂頻仍,我家里就只剩這幾個人了。大郎被到洛陽的勤王軍捉到了軍中去,不知去向。前年董觀察征兵,二郎從了軍,前些日子戰死了。家中老母得了消息,就此一命嗚呼。現在金虜又來,到處搶糧捉人,實在活不下去,只能避到山中來。”
問了容三郎的情況,齊清才帶著他一家人,到了一邊背風的一個山坳里。里面有十幾個人,也不知道分幾家。聽齊清講,都是附近的百姓,因為金人搶糧抓人,躲到山里來。
容三郎看著眾人嘆了口氣“這一場仗,下面洛河谷里可是沒有人家了”
眾人聽了,不由唏噓。不是實在活不下去,哪個愿意放棄家園家中再不好,總還是有幾畝地。
山下,董先看著對面的金軍,沉聲道“今日一戰,必須滅金人威風如若不然,后患無窮”
張玘叉手道“末將率一百人,沖亂金軍陣勢”
董先轉頭看著張玘,重重點了點頭“好你一切小心金軍所戰皆勝,小視不得”
張玘稱諾。提了自己的點鋼槍,緊了緊背上的鐵锏。上前仔細看了金軍陣勢,帶一百騎兵,厲喝一聲,躍出陣來。帶著騎兵,直向金軍靠近洛水邊的右翼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