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友達,這個話你也說得出來!”
圓桌邊上彭德斌猛地拍了下桌子,唰地站了起來,睜大雙眼瞪著嚴友達,怒氣沖沖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就是說我,說老六,說秋茍叔,還有其他人,合起伙來要吞你的錢?你也看看你過的是什么日子啊,苦死窮死,這會有不需要你去一個分錢,有什么不能同意的?”
“我又沒說不同意。”嚴友達被彭德斌呵斥了一句,弱弱地說了句,目光忽地又轉向彭德斌身邊坐著的陸火興道,“我聽老六的,你是彭處隊,不是我嚴處隊。”
“老六,你來跟我們說個清楚。”在嚴友達身邊,一個禿頭留著絡腮胡的村漢抬起頭,附和著嚴友達的話,望向陸火興,“我們過來今天是開分田會的,現在說起這個事,我要看老六怎么說?”
“是啊,那天外面人里,也就是老六你敢站出來。我是彭處隊的,但我就想聽聽你怎么說?”
七嘴八舌的聲音接連響起。
陸葉站在后廳和大廳的門邊,看著場內鬧哄哄的場景,對于很多人的認識又有些不一樣。
這個時代很多人受限于教育和見識,很多時候會覺得有些偏執,但其實大多數人都不愚昧。
甚至,陸葉細細想想,他所參加過的大多數會議,不論是企業員工的,高管的,還是政府的,都達不到生產小隊這種最小的集體所形成的民主。
這也是共和國建立幾十年,經過掃盲和大集體以及歷次運動所誕生的結果。
“我來說就我來說。”
場中,陸火興已經從圓桌上站起。
陸葉站在后面,能夠清晰地看到他老子的神色,微微有些激動。
這樣的場合,又都是熟悉的人,他老子陸火興并不怯場。反而有人提起他,給足了他的面子之后,有幾分意氣昂揚。
環顧了一圈,陸火興輕咳了一聲,開口道:“這個事情前面有人也曉得一些,我就來說清楚一點。第一,這河堤肯定是要修的,我們兩個小隊,好幾百畝的地都是在溪水邊上,一漲大水,就是來得及補種,肯定當年都是要減產。吃的基本上是夠了,但我們都是做粗人,一年就指望著幾畝田,還是要用錢的吧。
二呢,怎么去修這個河堤?上面不管是鎮里還是村里,肯定都是想包給私人的。我們兩個小隊,真正有實力承包下來個人,都不在家,都是在外面。包給別村的外面人,那天大家也看到了,他們不是來修河堤的,是來挖沙挖石頭賣個。退一步,我們就不說別人挖沙挖石頭賣多少錢,就是河堤大家都可以想到會不會修好?到時候又發大水,河堤崩的,到時候他們拍拍屁股走人,我們去哪里找人?
我是這樣的想法,河堤我們兩個小隊一起包下來修,就用小隊里個名義,我們自己動手幫河堤那邊個河灘弄出去賣,賣的個錢,是這樣用。首先是買巖石買水泥買材料,這個是肯定要的。然后就是人工,人工我們就按照市場上的價錢,不管是我們小隊里的人用拖拉機,做師傅工或者小工,還是請外面個人全部都一樣。就當是打工。這個大家應該沒意見吧?
最好,要是修的河堤以后,我們還有剩下個錢,就按兩個小隊的人頭,平均分錢,不管是一毛兩毛,還是十塊二十,都一樣。
這樣也不要說私人誰賺多誰賺少,到時候大家都在做事,不管是哪一步,我們小隊里的人都在,也分得清楚。你們覺得呢?”
陸火興話一說完,整個堂前大廳內外,圍坐的人紛紛嗡嗡嗡討論了起來。
不少人其實已經大概知道了這個事,在村子里基本上有事情一出來,很快就能傳到各人耳朵里。少數不知道的,在方才也差不多聽了個大概。
但這會聽陸火興說完,大家都覺得格外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