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六十代弟子暫時失蹤的事,按說不一定非要驚動周翕,但是此人系主動脫離門派,這種事情盡管過去不是沒有發生過,可在最近的數百年里很是罕見,所以周翕非常重視。
原信還在當地,信的內容已經被傳遞回來。一片光幕出現,周翕等人閱覽起來。
信是這樣寫的:
余于機緣巧合之下,有幸以彷徨委頓之身,自俗世界拜入仙洲修行圣地自在萬象門,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迄今已逾十幾載。
期間的修煉經歷令人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有師兄弟們攜手意氣風發、鮮衣怒馬、傲嘯江湖之日,亦有數次沖關失敗心灰意懶、意冷踟躕、萌生退意之時。
曾追隨師長馳騁歷練,長槍大戟斬敵手于馬下,一騎絕塵呼嘯而去,也曾試驗新藥靈丹碰壁南墻,鎩羽而歸,無顏見江東父老,背人徐徐咽下胸中一口悶氣。
一路行來,從普通武者到修仙之士之轉變,從低武世界到術法妙地環境之迥異,一度讓吾感到困惑艱難。
然一路修煉至今,發現師門對于人心態之鍛煉、心智之增長實非一般宗派所能比擬。
如若沒有后面之事,一切該當如何美好。
余后跟隨開陽峰師父鐘鼎盛府主學習丹學毒道。
師父圓面魚眼,高不過六尺,雖無堯眉八采,舜目重瞳之相,然則頭大如斗,胸有溝壑。素聞師父自幼敏而好學,過目不忘,卓然而成大家。
師父其人狂傲不羈,屠狗功名,雕龍文卷,睥睨俗世,行事每每出人意表,出沒時時神龍見首。
師父授課,崇尚白天不懂夜的黑,時常開壇夜講,口若懸河,舌綻蓮花,慷慨激昂,開闔縱橫,吾對其學識之佩服以五體投地形容不為過。
但師父性如烈火,疾惡如仇,秉承以霹靂手段,行菩薩心腸,刀下證道果的原則,加之目光如炬,既獨且毒,所有蠅營狗茍,一概無所遁形。
鐘師暴怒之時,如天上雷君下凡,言語犀利,中者無不神弛目搖,呆若木雞,面如焦炭。
數次激烈的責罵與沖突,于我如朔風乍起,秋水盡皺,一時間吹落斜陽殘云碎,山高月矮天欲墜,致使道心若死灰。
反躬自省,余貌似忠厚,實則奸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修行中不思進取,淺嘗輒止,在師父積威之下心生怨懟,棒喝當頭滋生腹誹。
以致常在同門中間口不擇言,含沙射影,以泄私憤,此謂之不仁;罔顧關愛,掉口反噬,謂之不義;腐蝕士氣,動搖道心,謂之不信;首鼠兩端,騎墻顧盼,謂之不智。
如此不仁不義不信不智之徒,其心可誅。
人不負我,我卻負人,往昔師徒之誼蒙塵。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所有舊債,隨時可清,難言之痛,一走了之,今生或可與諸位相忘于江湖,邂逅于山水。
盛歌頓首百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