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得虧了這位忠義候家的大公子頗有能力,才能一個人挑起一家子的老弱婦孺,大小瑣事。
聽說皇上得知此事,特意體恤下屬,給周子笙放了半個月的假來料理家中喪事。
這等殊榮下,周子文的喪禮又熱鬧了不少,來祭奠的人十分多,別管是不是真心的,至少外人看著,也算是破有排面。
林清來了之后,周子笙就趕緊出來迎著他。
兩人同為皇帝近來偏寵的臣子,比起來自然是林清的圣寵比較多,林清他是穩穩的皇帝黨,權臣,皇上特別信任。
而忠義候府再落魄,根基在那里,和各士族之間交錯的關系,不是能輕易斬斷的。
所以不管是按官職,還是兩人受寵信程度,都得是周子笙出來親自迎接。
周子笙引著林清去了靈堂。
人早就已經下葬,只是牌位在靈堂里面一直供奉到頭七結束。
靈堂里面點了醒神的香,手指粗的香緩緩燃燒著,燒出來的白煙蜿蜒著往上飄動,再消散在整個靈堂。
林清看著靈堂中間坐在蒲團上的那個人,輕輕喚了一聲,“兄長……”
林靜沒有回頭。
一般人祭奠,都是跪著,他偏偏坐在蒲團上,坐的也不板正,懶懶散散的。
“他死的那日,提前一天約過我,說是要一起去看舞姬跳舞,自從我和周子蘭有了婚約,這小子說是看舞,實際上總是暗地里算計我,正好那日娘親管的嚴,我就沒出去……”
他抬頭望著周子文的牌位,嘴角沒有一絲笑意。
“再然后,就得知了他失足落水,淹死的消息。”
林靜這幾日變得滄桑許多,胡茬子一夜之間冒出來,密密麻麻的。
“我們兩個都會水,只不過他游的不好,要是那天我去了,周子文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林靜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也不用人回,自己一個人就能一直說下去。
但是周子笙和林清都知道,這是林靜說給林清聽的。
林靜最好的兄弟就是周子文,他死了,這些事情都壓在他心里,沒有對象去傾訴。林清回來,那是他的親兄弟,所以林靜才開了口。
他看似說的隨便,但是說的內容卻是這些天從來沒有對人說過的。
周子笙很有眼力見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兄弟兩個交談。
“兄長,人各有命。”
林清走過去,“每一個人的命運從他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好了,周子文……說不定就注定好了要在那一天死。”
“就算你去了,那也有可能是因為別的而死去。”
林靜抬頭,“注定好了?”
林清點頭,“我的猜測,但是如果不是注定好了的,那些有名的大師又是如何推算旁人命運的呢?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瞬息萬變,他們不能控制他們所預測的都是對的,既然皇族都推崇于大師,就說明其實我們每個人的路已經分了出來,等著我們去走完。”
林清聲音堅定,表情依舊淡然,她說的從容而深奧,林靜一時間想不通,被林清牽的暈頭轉向,最后只感覺林清說的十分有道理。
但是讓他具體說出哪里有道理,他也說不出來。
“所以,周子文的死和兄長沒有關系,兄長可以傷心,可以難過,但是就是不可以內疚。”
以他們兩人的關系,如果內疚的念頭一旦在林靜心里扎根,時間久了,他這個人都會變得廢掉一樣。
成日陷于自責和煩惱之中,就像現在的他一樣,不修邊幅,滿身的低氣壓,讓人不想靠近。
更何況,周子文的死本來就和兄長沒有一點關系。
就算有,那也是因為自己重生而帶來的改變。
林清沒有想瞞林靜和林嬸嬸一輩子的打算,等她復完仇,她就想把一切都告訴林叔叔一家……
但是……
等到那個時候,再想起自己帶來的這些改變,兄長和林嬸嬸又會是什么反應?
林清突然有些慌。
如果他們排斥自己的存在,那么報仇之后,自己沒有親朋好友的存在,自己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
等到時候,她真的能想著回女裝就著回女裝了么?
那自己男子身份時所結交的人,以及今日在林府過來看自己的各家小姐,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