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李騷才徹底明白過來。
原來,那天晚上來的那一伙扮鬼的人,就是鴨哥和他的小弟們。
而這老鬼便是鴨哥已經過世的父親,按照他的話來說,鴨哥去當兵回來應該是已經變好了呀!又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對!他現在混道上,自稱鴨哥。他做那些事的時候,我其實一直在旁邊看著,守著……”
老鬼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當初他當兵回來,我去火車站接他。火車站人多眼雜,有幾個慣犯小偷被我看到了。我抓住他們,提醒了那幾個失主去報警,但是……誰知道這幾個小偷窮兇極惡,掏出水果刀就往我身上扎……”
“你就是死在這幾個小偷的手上?”
聽到這里,李騷忍不住心窩子一痛。
“刀口其實并不深,但是我流了很多血。小偷捅完就跑了,我在地上痛苦地叫著,懇求那幾個失主還有路人幫我叫警察叫120,但是……他們并沒有動,反而看著我像是看著什么病厄一樣,四散跑了……
我的血,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流淌著,淌著,最后淌干了……”
老鬼說到這里便沉默了,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或者說……他想說的就這些,或者說……接下來是他最難以面對和最不想去回憶起來的片段。
時間,凝固在此刻。
李騷的腦海當中,也浮現出了那樣的一副畫面來。
人擠人的火車站廣場,幾個小偷得手了,卻被一個老頭抓住,小偷們掏出刀子報復,老頭倒下,血流一地,失主們冷血跑開……
“那……你兒子呢?”
沉默了許久,李騷才最終問道。
“他看到了。”
老鬼的腦袋再次垂了下來,說道,“出站口一出來,就能看到我倒在血泊里的尸體。他瘋一般的沖到我面前,但我已經沒氣了。但其實我就站在他的旁邊,看著他,卻叫不出聲來,他也再也看不到我了。”
“后來,他從廣場監控當中看到了整個事情的始末,我兒子他哭了。真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哭成那個樣子,他在太平間里,抱著我的尸體,痛哭大喊‘爸!做什么好人啊?做好人有什么用?沒人會記得你的好。人要想活得好,只能做壞人’……”
老鬼顫抖著雙手,聲音也在發顫,“我聽到了!我當時就站在他旁邊,看著他對著我的尸體吼。可我……我沒辦法回答他,判官大人,你知道么?其實我當時也懵了,我在想,為什么自己要當一個好人,不當好人,不就不會死了么?”
“當好人,就一定會死么?”
李騷也嗤笑了一聲,然后低下了頭來。
“從那以后,我兒子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他糾集了一伙兄弟,成為了鴨哥。每一次,他去做什么,我都跟在他身邊。是呀!他變成了壞人,而我……好像也變成了壞鬼,我盡自己的能力在幫他。”
攤開雙手,老鬼的眼神變得有些空洞和迷茫起來,“我是可以投胎的,剛死的時候,判官大人,我的身上是很多很多這種紫氣的。
它讓我可以在陽光下舒舒服服出現,它可以讓我在有刀棍即將擊中我兒子時,猛地一下把刀棍給擋了回去……
我知道,只要我愿意,用這些紫氣可以輕而易舉地去投胎轉世。但是,我放心不下我兒子。我要守在他身邊,他是壞人,我……我就是壞鬼……現在,我身上的紫氣越來越少了,我知道,判官大人,我可能連鬼也當不了多久了……
所以,判官大人,我懇求您,能不能網開一面,讓我的兒子,重新變回男兒身。我們張家,不能斷后啊!”
……
這是老鬼的陳述,沉甸甸的一番話,像一塊巨石一般,壓在了李騷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