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恍惚間回憶起以前發燒時被送去醫院扎針時的經歷。好像天花板和墻壁都變得雪白。
“當啷。”
媽媽丟下筷子。
“你對我做的菜有什么不滿嗎”
女人的臉色突然間變得淡漠。
“不,你反應別那么大啊,我就是隨口問問。”爸爸說,“也許是什么東西忘記藏起來了”
“藏東xz什么你還在懷疑我藏東西”
媽媽的聲音變得又高又尖。
“你太激動了,跟個瘋子一樣,孩子還在這兒。”
爸爸的聲音變得又低又沉。
不,不止是聲音
竺清月端著碗筷,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座椅上站起的媽媽身后的影子激烈晃動著,像水中搖擺的海草,連帶著整個人都在拉伸、變長、變得像面條一樣窄;而與之相比,坐在對面的爸爸則變成了海灘邊屹立的礁石,每說一句話都能聽見濤聲回響。
小姑娘連忙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我瘋了我是被你逼瘋的你為什么一直不回家為什么不就是想要拋棄我嗎你還有臉提清月,你不是把自己的女兒一起丟掉了嗎”
“我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
男人一字一頓地回答。然后他轉過臉來,對著竺清月說
“清月,我明天就帶你走。”
竺清月瞪大眼睛,心臟砰砰直跳。
“和和爸爸一起走那,那媽媽呢”
“你應該發現了,你媽媽現在的情況很不正常,需要及時治療。我現在正在積極聯系人來,不過我不能放著你不管,所以你先跟我一起住,搬出這個家,到別的城市去。”
說這段話的時候,爸爸始終安穩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抬起頭來看妻子一眼;
而媽媽則站在桌邊,胸膛激烈地起伏著,一頭亂糟糟的干枯長發垂落下來,披散在臉龐前方,遮擋住了她的表情。女人只是粗重地喘息著,一言不發。
“我吃飽了。”
半響后,爸爸放下筷子,聲音平靜。
夜晚,竺清月渾身冷汗地從床上驚醒。
她的臥室里沒有開燈,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籠罩著衣櫥、桌椅和房門,唯有床頭的雪花玻璃球,在昏暗中偶爾閃爍反射的光亮。
或許是因為晚飯吃得有點多,她想上廁所,便迷迷糊糊地走下床,穿上拖鞋,準備推門出去。
就在這時,她聽見樓下傳來有人說話發出的響動。
那聲音在夜色中愈發顯得朦朧,聽不清楚具體內容,斷斷續續地傳到她的耳朵里,只能感覺出說話者正壓抑著憤怒的情緒。
“媽媽又在打電話。”
竺清月心想。
她知道媽媽正在打給誰。爸爸已經離開家有一段時間了,媽媽總是抱怨自己聯系不上他
不對
小姑娘猛地瞪大眼睛。
爸爸今天都回家了,哪里還用得著打電話啊
竺清月愈發不安起來。她感到奇怪,卻又不知道這種不對勁來源于何處。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不知不覺間,小姑娘已離開走廊,走下樓梯。
經過客廳的時候,她發現桌上的殘羹冷炙都還沒來得及收拾。
聲音是從廚房的方向傳來的。
那是媽媽的說話聲。
深更半夜,她一邊正在嘴里咒罵著誰,一邊用力切著菜。
“咚,咚咚,咚。”
那是菜刀剁到砧板上的聲音。
廚房里亮著燈。慘白的光投射過來,照亮了站在客廳里的小姑娘的面龐。
同時,照亮了一地血流成河。
從廚房里淹出來的大量血跡染紅了地板。若是鞋子踩上去再抬起,會有粘膩的血絲沾在鞋底,像踩上了口香糖。
小姑娘卻渾然未覺似的,她顫抖著抱住胳膊,迎著前方涌來的蒼白光芒,踩著一地黏糊糊的血,慢慢走入廚房。
消毒水的氣味,變得更濃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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