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
房間內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床上的女人安靜地休憩,對周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半夜闖入臥室的竺清月,卻踉蹌著倒退好幾步,明眸顫抖,為她剛才的想法而戰栗。
小姑娘的內心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懼。
我,我怎么會產生這種想法
那可是她的媽媽啊
真是不可理喻
竺清月慌慌張張地轉身就走,將房門摔在身后。
床上的女人依然牢牢閉著雙眼,她像是夢見了什么好事,嘴角微微上揚。
竺清月什么都沒有做,轉身逃跑了。
但那時候無緣無故升起的念頭,卻像是根長了倒勾的毒刺,扎進了她的心肌難以拔出。
時不時徘回在她腦海中的那個險惡念頭,始終揮之不去。
竺清月的精神狀態再一次陷入泥沼之中,被恐怖的思緒折磨,情況在日復一日照料母親的過程中愈加惡化,直至產生幻覺的程度。
起初,女孩感覺自己的靈魂分裂成了兩半,于是看見的東西她眼中的世界,同樣被分割成了兩半
比方說她在替母親熬中藥的時候,一半的視野里,她正在煤氣灶前給母親煮藥,認認真真地照看,忙得滿頭大汗,一切如常;
而在另一半的視界中,她卻像是做賊心虛般左顧右盼,隨后拿出老鼠藥,打開陶瓷罐,往里頭撒入白色的粉末
不,不,不
我怎么會這樣做
光是產生這種想法都讓她覺得可怕
竺清月在心中吶喊,抱著腦袋用力搖晃,試圖將那惡毒的、虛假的一幕甩在腦后。
但她的精神狀況始終沒有得到改善;相反,她意識到,自己正在日漸走向懸崖邊上,瀕臨崩潰不過一步之遙。
證據是,她的視野還在繼續分裂、分裂
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像一面摔碎的鏡子,大大小小的視野映照出斑斕的景象,每一塊碎片上的自己,都在做著截然不同的事情
她逐漸分不出現實與幻覺。
如同站在巨大的旋轉萬花筒前那樣,頭暈目眩。
“眼中的世界”分成兩半的時候,起初尚能忍受,知道什么是她實際在做的事情,什么是臆想;
但是,當一切都瀕臨破碎,視野從兩半變成了七八九十成百上千瓣的時候,虛實交融真假混淆,再分不清彼此。
哪邊是真,哪邊是假
哪邊是對,哪邊是錯
又一次,竺清月站在了母親的床前。
藥碗自她的手中滑落,發出響亮的破碎聲。
下一秒,伴隨著飛濺的藥液和碎片,她的世界同樣破碎,每一枚陶瓷碎片上都映照出她的臉
其中,有的她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陰狠表情,撿起地上的碎片,將尖尖的那頭朝外攥在手心,她握得十分用力,指縫中開始滲血;她嘶啞地低吼著,撲上床,將碎片當作匕首,朝著目標狠狠揮落
鮮血飛濺,女人慘叫著從床上坐起,掙扎,像被丟上岸的魚那樣蹦跶。
竺清月面色茫然,呆呆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也許,
現在的我,已經
徹底沒救了。
不知何時,她聽見一陣腳步聲正在靠近。
竺清月的肩膀縮了縮,清醒過來后的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蹲在客廳的角落里。
還好,我沒在媽媽的房間里。
小姑娘悄悄松了口氣,這就說明我剛剛逃出來了,并沒有發生最壞的結果,那是她的幻覺
但她的神經很快又一下子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