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寧毅看來，此題的答案不在文武之間，而在陛下的心意間。
所以‘妄揣上意’雖然非法，但卻是必不可少的。
比如說，南宋辛丑科貢士黃由，就是因為揣測圣意，得了狀元。
當時的南宋孝宗皇帝，一心雪恥卻又慘遭失敗。黃由揣測到了皇帝的心理，認為陛下此時急需心靈上的安慰，便以‘天下未嘗有難成之事，人主不可無堅忍之心。’為論點，寫了一篇策論。
這一論點登時把孝宗皇帝感動的眼淚嘩嘩，認為此人立論正確，志向高遠，特別是‘堅忍’二字，大慰朕心，當即將其點為狀元。
在寧毅的印象中，像黃由這樣取得好成績的不在少數，比如說洪武十八年的練子寧；建文二年的胡廣，等等，可見寫出一篇迎合上意的文章才是王道！
所以，此次殿試中想要出彩，必須要揣摩圣意方可。
但難就難在，大乾立國時間太短，而考生們對于乾帝的印象，還停留在表面認知上。
說乾帝是個仁慈之主吧，他殺起世家來毫不手軟，立國不久，就將整個揚州地界的世家毒瘤近乎徹底清理干凈。
說他鐵血冷酷吧，他偏偏還極度念舊，哪怕之前那些以辭官來脅迫圣上的世家文官們，乾帝也念在君臣一場的份上，給了他們體面的收場，雖然沒了權勢，但做個安分守己的富家翁，倒也問題不大。
在考生們看來，乾帝陸凡，就是個極為矛盾的綜合體。
他可以殺伐果斷，哪怕是大宗師，只要擋了他的路，也可以毫不猶豫的當場斬殺。
也可以感情細膩，對于相識之人，只要不觸犯其底線，就算是觸犯了皇家威嚴，圣上也可網開一面，留其一命。
這么一個極其特別的皇帝，他的心思實在是太難猜了，對方極有可能聯明抗武，也有可能想要直接出兵滅掉明國一統大江以南。
這種情況，可真是將考生們給難為住了。
此次殿試，只有一上午的時間，不少考生在糾結一頓時間后，實在沒了辦法，只能憑著感覺，在文武之爭中，隨便選擇了一個立場，而后開始作答。
唯有寧毅，一直眉頭緊皺，遲遲不曾下筆，考試時間過半，卷面上竟然一字未落，空空如也！
這一幕，就連作為監考的王延，也是心里有些焦急。
寧毅，寧立恒，此人可是會試時他們一眾考官集體選拔出的第一名，若是在這殿試中一字未寫，那樂子可就大了！
要知道，當初將會試第一名的卷子遞上去時，陛下曾沉思許久，在王延看來，圣上可能對于這個第一名有些不太滿意。
但畢竟是自己這個主考官和一眾考官集體推舉出的第一名，陛下哪怕心中有其他想法，但礙于他們這些考官們的面子，還是同意了他們的決定。
今日寧毅若是真的一字未答，他自己丟人現眼這還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此事很可能會惹得陛下震怒！
往小了說，是王延他們這一眾考官有眼無珠，選了個草包成了會試第一名。往大了說，他們等人，很可能會牽扯到科舉舞弊案子中。
此事一個弄不好，錦衣衛很可能就會介入進來，到時候，那麻煩可就真的大了。
這一刻，不少文官看向寧毅的表情，已經開始帶上了幾分猙獰。
你踏馬的，糾結你妹啊，一共就兩個選項，你踏馬隨便選個論點開始作答不行嗎？
殿試只要正常作答，中規中矩寫出論點，以你會試第一名的身份，怎么著也能得個進士的功名，有必要拿我等的身家性命來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