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一直仔細的落在陸辛的臉上，說話的時候很慢，像是每一句話出口，都經過了認真的思索：“我所知道的是，這個項目，曾經是紅月研究院最早進行過的一個課題。”
“我現在所知道的，也是臨行前老院長才告訴我的。”
“但是，即使是他的講述，也不像是在與我分享一個什么資料，而是扯閑篇似的說了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話：比如什么前文明時代，對于人類的意義，對前文明時代的秩序與文明，優渥生活條件的回味，以及什么扯到了人類的宿命，一切都早已注定等等奇怪的話……”
“……”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自由主的皺起了眉頭，似乎整個人也陷入了些許的迷茫。
過了一會，她才繼續道：“總而言之，在他的話里提到，前文明時代，在短短二三百年時間里，便實現了飛躍性的發展。無論是人工智能，還是基因工程，都取得了前人所無法想象的成就。那是一個集大成于一體的時代，也是一個之前和之后的人，都無法想象的時代。”
“就如同……”
她忽然停住，詢問陸辛：“你能想象一個，所有人都可以吃飽、穿暖，所有人，都可以隨時隨地的獲得快樂，所有的人，都可以在起碼表面上，做到體面，而且公正的時代嗎？”
“這……”
陸辛聽著，忽然感覺到了迷茫。
這不就是，自己曾經夢想過的，最理想的生活嗎？
“紅月亮事件發生之前，就是這樣一個時代。”
安博士低聲道：“那簡直是一個過去的人，從來沒有想象過的美好生活。”
“但是，誰也不知道……”
她頓了頓，輕聲道：“那個時代的人，失去了快樂。”
“這……”
陸辛微微吃驚，無數話堵在了嘴邊，最后卻只是眨了眨眼睛。
“失去了快樂，什么意思？”
他無法理解：“這樣的生活，怎么會不快樂？”
“那個時代，已經沒有了饑慌，沒有了戰爭，也沒有欺壓，每個人都得到了尊重。”
安博士幽幽嘆了口氣，道：“就算是疾命，以及壽命，都因為基因工程的突破性發現，而幾乎被一掃而空。某種程度上，在那個時代，除了老死與突發性事件，幾乎沒有可以奪走人生命的事情發生了。但同樣也是在那個時代，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陷入了空虛與迷茫。”
“一開始是喜歡獨處，拒絕社交的人越來越多。”
“到后來，這樣的情況，逐漸蔓延到了整個社會，越來越多的人，陷入了孤獨。”
“他們感覺不到開心的情緒，臉上通常只會在與人打招呼時，擠出一點點的笑容……”
“他們大段的時間，都花在了獨居的家里，陷在了沙發上。”
“偶有一刻，他們會忽然扔下了手機，來到了陽臺，然后靜靜的翻落下去……”
“……”
“這像是……”
陸辛忽然一個激靈，險些將精神污染幾個字說出口。
“那時候還沒有出現紅月亮事件。”
安博士仿佛知道陸辛想說什么，輕輕開口，打斷了他：“不過，這種大范圍，集體性的失落事件，確實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人從社會角度去分析，有人從心理角度，試圖給予大眾以寬解。甚至有人號召大家回歸田野，或是挑起戰爭，讓人類重新拿回直覺……”
“但是，這里面，也有一些奇異的聲音。”
“比如，會有一些看起來很瘋狂的人，認為這只是一個輪回的開始。”
“他們認為，是神，已經復蘇了……”